《邻居》遥远绝响

25、祁家与百鬼

　　我扭头看另外两个完全不知根底的人，他们比我更吃惊，毕竟他们根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家伙在台上受到万众瞩目。我至少还之前在这里有见到他，算起来只能说是小概率事件，但是他们两个简直就像被石化掉了。
　　“……祁老师唱歌好好听……”小景眼眶湿润喉咙沙哑的说道，小包也猛点头赞许着。

　　“……”我承受着黑线：“这个不是重点吧？”
　　“老师就不可以是歌手吗？我当时上课就说他声音很特别了……”小景花痴状。
　　“少恶心，你什么时候说过？”
　　“我就是说过啊，你音痴才嫉妒的吧？”
　　“谁音痴？我？你有没有搞错啊？”
　　“……嘘！”POLO老板及时制止我们两个没有营养的争执。
　　一曲终了，人们似乎还在余音里沉醉，虽然我承认我自己唱歌不怎么样（是很不怎么样），但是欣赏音乐的水平还是有的。公正的说，“杀手”的声音很低沉，音域宽厚有力，套个俗气的词是很磁性，也难怪听众都陶醉得忘乎所以了。
　　“我去也要去签名！”小景开始发神经。
　　“我也要，你帮我要！”小包已经被几个强壮的女人挤开。
　　“你们两个……”我无语了，丢人啊，太丢人了！你要签名很简单啊，好好做选修的作业就可以得到他的亲笔红字了嘛……这些神经病啊。
　　很可惜，我看到几个高个子的人站在灯光下，遮挡住了杀手掩护他。
　　杀手从从容容的用他“性感迷人”（某强壮女白领的话）的嗓音安抚大家，并且开始唱下一首歌。
　　小包颓然坐回我旁边，小景也坐回来，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是几道触目的指甲挠痕——争抢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好了好了，我有机会帮你们去要……”POLO老板安慰他们两个。

　　“很神奇啊！”小包不再碰那个能把他变成火山的饮料，另外要了杯汽水，一边喝一边摸下巴他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按他的话说是刚刚被众人集体影响了：“看来啊，这个人不但是凶星，还有十分有艺术天赋，矛盾啊——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人类的多方面不均衡发展的特征了。”
　　我愁苦的看着出口，那里还在不断涌入面色欣喜若狂的人们。
　　而小景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只要姓祁的在唱歌，没有人管他在唱什么，下面的人一律的感动涕临。
　　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仔细的去看台上唱歌的家伙——只是没有穿平时那套毫不起眼的黑色外套；戴了一副淡茶色的无框眼镜；头发用什么东西造了下型；其他和我们上课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变化啊，怎么回忽然就万人迷了呢？
　　在我眼里的一切小小的变化到了小景的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修长的韩版白衬衫简洁大方庄重得体，简约却能在举手投足间展现贵族一样的优雅气质；沉郁高贵的眼镜让他寒光如电的双眼很好的犹爆琵琶半遮面，神秘诱惑又性感迷人……
　　“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好了。”我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里还要面对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老师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如果小景这个大嘴巴到学校去宣传，那法医课就会天下大乱；我自然是不会有好日子；天下太平一向是小威等人所最厌恶的，他唯恐不够乱……都怪你！我恶狠狠的看着台上那个家伙，把一切脏水悉数泼到他身上——你就老老实实做老师不就好了吗？（你想太多了）
　　我毅然（？）端起那杯恐怖的“云度”，一大口干掉一半。瞬间降临的火热的灼烧和酒精带来的眩晕不由我选择的后者占优了。我不得不用手托住已经不由我控制的脑袋，头重的跟灌了铅一样。眼皮好重……今天果然还是太累了啊……睡觉……
　　一条修长优美的小腿在我眼前的半空中跳跃了一下，接着是一些陌生模糊的面孔在半空发光……
　　呃~幻觉……都出现幻觉了啊……我摇头……
　　一张银色发丝飞散，面孔布满了灰白色飞蛾花纹纹身的脸孔……
　　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火焰和云彩纹身的后背……
　　少女纤细苍白的手臂……微微张开的眼眸……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困倦被我自己一吓都跑了，我瞪大了双眼四处扫视。
　　泰图雅酒吧里的境况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光线稍微黯淡一点的地方就有珍珠色微微发亮的残缺的人体在空中浮动，肢体或者是头发之类在被音乐所沉醉的人群上掠过，人们毫无知觉的继续随着音乐起舞或欢呼，那些半透明的人体就像海水里面浮游的海草一样有些身不由己的舞动，时不时闪烁诡异的微光。放眼看过去，所有人的头顶似乎都散乱着一些漂浮的部分，有的是只有胸部以上的女子；有的只有一颗头颅；有的只有腰部以下……几个拥在一起的少妇头顶是一双自肩部截断的苍白的手臂兀自拂动；激动的青年男女头顶上方是一片四散的银灰色头发；还有许多看不分明的部分，有的是蜘蛛一样的长长的指节；有的是手指之间丛生的羽毛；有的是修长顺滑的鱼尾……场面之诡异瞬间就让我浑身的血液冰冷。
　　这哪里还是酒吧？明明是万圣节晚会啊。
　　可，没有鲜血也没有南瓜鬼怪和蜡烛。
　　……这些是什么？这些虽然残缺却并不狰狞的家伙是什么？
　　我揪了一下手背，痛！没在做梦……这……我去看小包，小包正站在沙发的上面越过人群跟着节奏挥手，时不时爆发一声喝彩……（汗，又不是戏园子）他身边倒是挺干净，只有几个“羞涩状”盘桓的肢体。
　　“我有话说！”我顾不得什么，伸手去够他的肩。
　　“啊？什么？”小包没听清楚，但是已经跳下了沙发。
　　“你戴了那个茶水隐形眼镜没？”我早就想好了。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小包也警觉起来，迅速四处看了一圈。
　　“我……你带了没啊？！”我哪里说的清楚，这样碎尸炉一样的恐怖场景简直比车祸还要惨。
　　“没，可是我带了‘龛留罗盘’。”说着就掏出一只古旧的指南针一样的东西。
　　“……”我看他拨弄了罗盘一下，转了几个方向，又掏出个旧的手册急急翻看，汗水瞬间凝结在他的额头上。
　　“怎么了？”我毫无理由的担心。
　　“百鬼夜行……”小包有点艰难的拿了副可笑的棕黄花纹边框眼镜戴上，皱着眉头吐出这四个字来。
　　“百鬼……夜行？”

　　“山魈鬼怪，魑魅魍魉，御能登废，转行驻遁……”小包汗已经凝集下落却顾不上擦。
　　“什么是百鬼夜行啊？”我不死心的又一次问。
　　“……已经很明显了。”小包抬起都已经汗水密布的脸：“祁国松就是来自自古以来专精御鬼驱怪和专门给皇族处理鬼神之事的氏族——祇（祁）的。”
　　“这是玳瑁眼镜——这 里所有的灵体都是听从和受到他的驱使和支配的，你看到的……”小包戴上那个有点奇怪的眼镜之后似乎就能看到那些东西了。
　　“那边那个发丝散乱无风自行浮动的就是‘发之鬼’；肋下生翼，指间覆羽的那个是‘雀之鬼’；只有一颗头颅和哭泣着的是‘桥之鬼’；此外还有没有具体形状如烟如雾一样的‘烟罗’——我看不到，但是你应该能够看得到——那些漂浮变幻的面孔；在空气里如同在水中一样游动的是‘鱼女魂’；只有一个森罗地狱纹身背面的是‘罗生之鬼’……”
　　悲剧产生仇恨，伟大产生嫉妒,嫉妒产生怨恨,怨恨产生谎言。
　　如歌行板，二胡大提琴声悠扬。
　　“所有的鬼都来自于人类诞生之初就随之产生的欲望、思念、欺骗、虚伪、自私、嫉妒……”小包透过玳瑁眼镜，目光竟然戴着怜悯和我从来未曾见过的慈悲。我相信我看到了从祁国松那里看过来的一道目光，竟是同样的包容和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