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遥远绝响

26、片刻和平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念头一闪而过，我看看小包再看看已经逐渐被人影鬼影所掩盖淹没的祁老师。

　　已经忘记多久以后，我们几人从群情激昂的人群里悄然离开，从门口走的时候，大家都在张望祁老师的方向，不过想想也知道他应该会走别的路离开的。耳边还依然回荡着他最后唱的歌—— 《momentofpeace》（片刻和平）。曲子来自Gregorian（教皇合唱团），酒吧的乐队没有办法混出那样的音效，所以是放的CD伴奏带。

　　我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能够唱出那么多层次分明却相互协调的声线，那声音一响起便能在我脑海里勾勒出祁国松唱歌的样子，再没有一个如此沉默的歌手了吧，我到现在还很清楚的能回忆起后半段中文的填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生命从黑暗绽现；不能战胜自己，只能怀抱理想死去；片刻成永远，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是纳兰性德的诗，全诗如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恍恍惚惚，竟然能够明白些许为何那么多的人如同醉酒一般沉沦在他的声音里无法自拔了。

　　祁家与百鬼啊，默然。

　　小包说，百鬼从聚集成形的那个时候就一直由祁家的人在继承，是血脉上一种特殊的传承；换言之，只要是神秘世家都会有些特殊的血脉传承（继承天赋），祁家百鬼就和李家百家本草、阮家符咒、钟家英灵等等特殊的天赋传承一样。所谓李家百家本草就是说特殊的李姓氏族在各种草药种植，中医理论上都有独特的继承，门类繁多，本草只是一个概念，就和百鬼不止一百一样；符咒是阮家传承的制造符咒的特殊天赋，在符咒学和相关领域出类拔萃；英灵是钟家的特殊天赋，上一代的神秘力量继承者在死亡之后都会化为强大的守护神，辅佐和守卫钟家的下一代。

　　百鬼是一种具体的使役性质的天赋，祁家的继承人自能力得到承认的时刻就可以选择和收服鬼魂作为百鬼的成员，承认百鬼也就是默认了灵魂力量的存在，只要灵魂力量归属认同到了祁家的血脉当中，那么百鬼就拥有了暂时不用强制进入轮回的权利，历代有许多执念遗世的鬼魂都会选择逃避轮回，但是不是所有的鬼魂都有幸能够成为百鬼之一的。

　　小包在本破旧的竖排版书上艰难辨读，由于并非白话文，所以他阅读的速度也很有限。

　　成为百鬼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有执念，执念是灵魂遗留的根源，没有执念或者完成了执念的灵魂就像是没有根的禾苗，在此消彼长当中很容易就会渐渐湮灭（比如人鬼情未了最后那段）。执念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灵魂力量的强弱。

　　在道术昌盛的时候，许多其他旁系的家族依靠道术法器也拥有类似与血脉传承的收服百鬼的实力，但是他们收服的百鬼大多数都有时间限制或者其他的限制，只有正宗正统的祁家是与生俱来的最基础的百鬼力量。自然，在当时，不可避免的事就是——夺魂。

　　夺魂就是争夺强大的灵魂，道家的阵法、心法都可以在一定范围感知灵魂的波动，一旦出现不世出的强大灵魂，夺魂之战也是随之产生和不可避免的了。

　　灵魂力量是划分了一些级别的，这些级别在当时是不通用的，有的道术流派划分十成力量，有的流派则只有一些模糊的界定。祁家的划分比较中规中矩，他们不是按照单纯收服时期的初始力量划分的，而是按照某种仪式得出的结论划分——丹心、直言、无遮、琉璃、衍纳。五个等级来自梵文，基本上是忠诚程度和力量强度的综合评价。所谓丹心忠魂也就来源于此。其后的直言是比较强悍的魂体，无遮、琉璃次之，衍纳则是刚刚满足条件成为百鬼的基本。衍纳之魂只能满足基本的感官上的强化和拓展（协助主使更好的观察外在），衍纳级别的魂体是没有主观意识的，只残余了部分的执念，因此没有所谓的邪恶和善良观念，它们的群体也最为庞大，（就是前面隐晦提到的灵体的主要部分）。

　　刚刚我在酒吧看到过的一个背部纹身的鬼魂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无遮焱鬼罗生。在无遮以上的鬼魂灵体都有特定产生的调节，比如罗生就是一定年代的非自然死亡的人类遗骨被埋葬在炽热的地方，经年获取了火属性的力量，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执念，就能成为罗生之鬼。（无遮之魂可以人工制造，但是由于需要至少百年的时间历练和火属性的吸纳，所以人造的无遮之鬼在前面会被加上“公孙”的称号）类似罗生的鬼魂还有土属性的“山德之鬼”；水属性的“沧葭之鬼”；木属性的“夔之鬼”；金属性的“奘离之鬼”。它们都拥有自己的意识，能够与人交流。召唤无遮界的鬼魂通过特定的仪式可以完成，召唤成功之后，无遮之鬼基本上就如同伙伴能够协助主使了。

　　至于直言和丹心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魂体，一般都是星宿或者人杰之魂，受到过同类的尊敬或者本身就是修道之人，它们相对于人类可以说只是缺少了一副皮囊而已。直言与丹心都需要执行一些特殊的仪式来招魂，能够以主人身份得到它们的承认和效忠已经是修道当中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更难的是要结成契约。丹心忠魂的契约必须要双方平等条件下互相承认；直言稍微简单，可以采取一些规则和原则上的条件交换。所以在过去，许多强大的忠魂都是直言级别的，但是在没有完成直言之魂所要求的事情前，主使不能强迫直言做有违背仪式原则的事情。

　　这也就是祁家百鬼能力强悍的地方了，无遮以下，包括无遮级别的灵体召唤仪式成功率为百分之百，召唤完成直接与祁家血脉相连，无遮以上的“直言之魂”则能够省略客观仪式，只需要字文契约就能签进血脉当中，至于丹心忠魂的资料，只有祁家自己人最清楚。

　　小包垂下眼睛，手指在书本一处火焰烧燎的地方停下来。

　　“这本书，本来就是从祁家在徽州的藏书楼里流传出来的，自然，负责保护家族秘密的灵体会把书籍上的点滴进行保护。”他就像解释给自己听一样自言自语。

　　“那，刚刚的百鬼是祁老师放出来的吗？百鬼怎么没有作怪呢？”我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小景问道。

　　“百鬼夜行罢了，放出来只是让它们吸收夜里的灵气和人们聚集带来的人气，帮助它们稳固执念和提高实力。类似与给手机充电——难怪小祁每个月风雨无阻都要来了。”POLO老板一直没有做声，此时也想通了一样。

　　“POLO，你还不回店吗？”小包严肃道，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

　　“好，那，我回去了。”POLO老板笑了一下，走出几步又折回来：“给你们留个电话，我的手机号，早上10点前别打，晚上通宵在线。”

　　“知道了。”小包有点焦急的看看天色又看看手表。

　　“回去，快。”小包看着POLO老板的身影离开转身就催促我们。

　　“是谁刚刚还不愿意走的啊，现在又跑来催命！”小景抱怨：“寝室不让养宠物的，我给同寝室的打个电话带个假，我今天回家里去。”

　　“好，好，好。你快回去。”小包送瘟神一样，小景眼看就要发飙，我赶紧打圆场，说我们送你。

　　没想到小包跟变了个人一样，翻脸就说不行，平时那么好说话一个人，竟然毫不让步的说不行，我们两都被吓到，颇尴尬的互相道别。

　　“你搞什么鬼啊？你是怎么了？”我去敲他的头，小景抱着她的狗，头也不回的上了出租车。

　　“散厄香没烧完就别灭掉了，今天晚上要出事情。”他把刚刚看到的那个“龛留罗盘”拿了出来，翻转过来，打开一个小小的木头窗，里面是一片干枯的三叶草。 “散厄香要烧足六个小时以上，时间足够才会发挥作用，由于期间人不能监督，这双生百里三叶草就能帮助监督。我在寝室的散厄香下，放了一片同柱的三叶草叶片，只要它能够烧完，就能影响我手中这一片，正常情况是我手里只残存一些草灰，但是现在看来，我们离开寝室后两个小时内，散厄香就停止燃烧了。”他皱着眉头，言语不乏自责。“我太大意了，太大意了！师傅说的对啊……不重视对手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那……我们现在赶回去，把香重新点燃啊。”我说。

　　“现在点燃，还是需要烧六个小时，我们，没有时间了啊。除非——”他眼光一亮。

　　“除非今天大家都别回寝室睡觉。”我也想到了，真是个浅显的答案，早就该想到的嘛。

　　“能实现吗？”小包已经快步走到了一间公话亭。

　　“可以吧，我们现在赶紧把大家叫出来，就说……呃，就说，今天你生日，我们一起出来通宵唱歌庆祝。”我挠头。

　　“烂理由！不过也没有更好的了。”他终于笑了起来，手指开始拨号。“明天一定要早点回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小包脸色忽然被霜冻。
　　“对不起，机主现在暂时无法接听，请……”小包浑身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