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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骨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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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正身处一处白色空间,目光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他朝前走了许久,周围的景象却一直没有改变,便干脆直接站定原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片黑羽缓缓落下,悬停在他面前,这羽毛约莫有他两个手掌长,绒毛柔软,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羽毛微微摇晃,随后飘向远处,自在想了想,还是跟上了它——他总觉得对这羽毛有莫名的亲切和信任。
不知走了多久,黑羽停住。一个木环静静躺在自在脚下,他蹲下拾起,再站起来,黑羽已经消失了。
自在有些意外,这木环就是之前鲁肉送的那一个,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木环却突然从他掌心跃起,膨胀扩大,长到一人多高便停止了。
木环中心浮动着一层柔软的薄膜,隐隐泛着青色的光泽。自在想了想,穿过了薄膜。
自言看到师弟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微微有些惊讶。当时他眼前一花,不及反应便到了一处精致花园,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的私有房地。
他本想立刻离开,却被巡夜的小厮发现,当时就唤来家丁将他扣到了一个杂物间。
他正考虑见了主人家该如何说明情况,眼前空气一阵波动,小师弟从中滚了出来。
这下情况更加复杂了。
“师兄?”那木环能联通不同空间,只是传送过程一言难尽,自在一路滚到这边,晕头转向,眼睛都花了。
自言同他讲了现状,师兄弟二人觉得还是报出郑执的大名比较有用。
这时,杂物间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来人看上去不及弱冠,面容清秀,衣饰华贵,却一脸怨毒,手中握着一只十寸长的骨钉,那骨钉通体墨绿,丝丝腐气缠绕其上。
自在觉得这少年十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
“我就知道,你们会害了他!”少年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随即举起骨钉,骨钉好似随着他的情绪,阴寒之气陡然暴涨,凝成实体,刺向二人。
自言揽住自在,往旁边一扑,勉强躲过,空荡的左袖顷刻被搅碎。自在顺势掷出金刚子,白光大作,震的骨钉从少年手中脱出。
此时,木环从自在袖口飞出,呼吸间,将二人传送离开,同一时刻,自言甩出一道金光,勾住骨钉,那少年飞扑向前,抓住骨钉的一端,却还是没能留住。
杂物间只剩少年粗重的喘息声,他的双手被骨钉划破,腐气附着在伤口,一段铭文隐约在他皮肉闪现。
“公子!”少年身后传来混乱的脚步声。
“吴伯,跟你说过了,不要再管我。”少年不耐烦的挥手。
“公子,齐家已经糟了报应了,不能再继续了啊。”被称为吴伯的老人满脸担忧,还含着隐隐恐惧,一众下人更是个个面色惨白。
“我齐一不怕报应,至于其他人,与我何干。”少年通红的双眼流露出刻骨的怨恨,让人不敢再直视。
自言自在又回到了那片荒地,此时天都快要亮了。
郑执看到二人再度出现,微微放松了身形。
“毛石呢?”自言抬头,却没看到毛石身影。
郑执一愣,“三位没有一起吗?”
自在暗道不好,他与师兄身负修为,可以自保,但毛石肉体凡胎,只怕凶险。
郑执看二人神色有异,便嘱咐身后家丁立即寻人。
“没事,我来吧。”自言谢过郑执,挽起念珠,几点金光倏然散开。
片刻后,自言问道,“县城的东南侧是什么地方?”
“……压岁房。”
毛石背靠粗柱,瘫坐在地。他双目紧闭,冷汗淋漓,面色青白,双手紧紧扣住地面,抓出道道深痕。
恍惚间,他闻到一阵花香。
后堂的尖叫已经停止,孩子们昏迷不醒,七窍渗血,面容比刚才更加苍老了几分,情状甚为可怖。
一股辛辣气味直冲毛石鼻腔,顶的他涕泪横流,咳嗽不止,但人也随之逐渐清醒。
“如何?”毛石泪眼朦胧,隐约看到郑执蹲在他跟前,手中举着一个小瓶子,自言位于一旁,朝他发问。
自在看着毛石,一脸难以言说。
几人赶到压岁房时,里面安静异常,破门而入后,便看到这一片惨状。
据郑执所说,正是黑棺出现后不久,这些孩子陆续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一开始仅仅是面容,后来竟连身体上的病痛,也与老人无异。
让人惊悚的是,毛石也变成了一头白发。此时他尚未完全清醒,目光涣散,显得十分迟钝。
后堂自在已经看过,什么痕迹都没有,郑执便让家丁收拾了下,将孩子们与毛石都挪了过去,并遣人叫来医师,以防万一。
“记得跟大人说下。”郑执吩咐道。
“爷放心吧,小的明白。”那家丁回完话,便快马离去。不消一刻钟,就带回一车医师和学徒,个个被颠得面色发白,直犯恶心。
毛石除了发色有异,身体倒并无大碍,等他缓过神,医师便全去孩子们那里了。
“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和这些孩子被吸食了寿命,只是不知为何,到你这里好像被打断了。”自言盯着那雪白的发丝,不自觉捻着念珠。
毛石回忆了一番,将此前的经历大致讲了下。
“……你现在看上去跟个妖怪似的……”自在半是嫌弃半是后怕。
这里没有镜子,毛石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他看众人虽然表情怪异,却并未流露出特别尖锐的情绪,倒也不觉得忐忑,反而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又逃过一劫。
郑执还有公务在身,不能长留,便郑重拜托他们探查县中古怪,三人已经卷入其中,自然不会拒绝。
郑执离去后,自言自在开始研究起那骨钉。
金白之光闪烁,骨钉被两道光线包裹,腐气抵抗了一阵便微弱下去。没有主人在身边,它的力量好像弱了许多。
自言拿出骨殖,将两者靠近,骨殖开始剧烈抖动,表面的铭文竟然逐渐浮起,升腾起微小的黑色灰尘,隐约与骨钉呈现连结之势。
此时,骨钉尖端的隐约血色,却趁着探查之人还未注意,缓缓渗进深处,直到表面再看不出来。
自言自在只觉得呼吸一窒,骨钉将黑尘瞬间吸收,随后便掉落在地,好似一个死器,再不能控制,没了铭文的骨殖也立刻化成了一搓灰烬。
“啊!大意了!”自在懊恼道。
自言叹了口气,“再想别的办法吧。”
南山堂里,奴仆们都被赶出老远,王发狂怒着将墙上的画像全部扯下,疯狂地撕碎,齐一捂着脸跪在地上,像被抽空了心神。
“滚!你这个疯子!滚!”王发将珊瑚砸向齐一,却突然眼前一黑,耳中嗡鸣,不由自主向后栽倒。
齐一这才像回了神,扑向王发,抱住了他。
“我是为了你啊,只有这样……”齐一迷恋地看着怀中昏迷的人,用手指细细描摹他的眉眼,他的手划过王发的鼻尖、嘴唇,一路向下。
齐一脸色绯红,眼波荡漾,神色虔诚而疯狂。
他俯下了身,二人青丝交缠。
屋里传出轻轻的低语。
“……只有这样,你才会好起来……”
“……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
“……你是最重要的……”
被撕碎的画像落在不远处,那残缺的画中人,面容与齐一竟是那么相像。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将房内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郑执握紧腰间弯刀,神色晦暗不清。
两个时辰后,齐一衣衫松垮的出来了,看到等在门口的郑执,“你怎么在这儿。”
郑执不理他,抬脚往里走,却被齐一拦住,“你不能进去。”
郑执转头看向才到自己胸口的齐一,青丝披散,一双潋滟美目,里头的东西浓重的化不开——让他产生了想毁掉这双眼睛主人的冲动。
于是他拔出弯刀,挥向齐一。
自言自在面前的骨钉突然消失了。
骨钉挡住弯刀,发出金属相撞的刺耳声音。
“你还是那么没用。”齐一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将骨钉收了起来。
郑执青筋暴起,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你杀不了我,也不能杀我,只有我可以救他,只有我才能陪着他。”齐一将头发绕在指尖,鄙夷的看着郑执。
“那为何他到现在还不见好。”郑执猛地抬头。
齐一像被刺痛,扬手打了郑执一个耳光,“他会好的!”
房门砰地一声在郑执面前关上,他隐约看到一些房内的景象,眼中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