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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长安月白,素衣凝香(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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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素凝骑马来到芳林门,李临三人早已赶到,她将鱼形符节交予守城的士兵,两枚符节相配,四人顺利出了城。
走了没多久,四人便与薛素凝的商队会和。李临这才知道,此番同行之人着实不少。在这其中,有一对做生意的中年夫妻,四个和尚,三个工匠,还有护卫十二人,伙夫、厨娘、大夫各一人,再加上薛素凝与她一对婢女,一个孩童,自己与元一,还有那些马匹、行李以及马车,当真是浩浩荡荡一个商队。李临只觉这一路上怕是不会寂寞。
只是李临没想到,昨夜见过的那名孩童竟是薛素凝的儿子。那孩子长得极其漂亮,比之她娘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这孩子十分不爱说话,一路上只蜷在他娘怀里,闷声不吭地闭着眼睛,也不像在睡觉,偶尔也会睁开眼睛看一看。
李临心里虽说是有些失落,但到底是爱美人多一些,就算已有个儿子,也是可以迁就的。他的马仍是牢牢跟在薛素凝的白龙身边,有时一低头,就发现那孩子在看自己,他的眼睛竟是淡绿色的,如一潭幽深的泉水。
自商队进入山谷,薛素凝就有些神不守舍,她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前方车上的大木箱,转而又朝四周张望,似在思量什么事。
那对中年夫妻的马车是自己雇的,马夫也不是薛素凝的人,自然有些不听指令,常常自说自话地就跑出队列。薛素凝起先也不甚在乎,直到进入山谷,她发现这辆马车紧紧贴着那只木箱,终于有些恼了,她马鞭一扬,跑到马车边,命令那马夫:“这山谷这么窄,你们到后面去。”
那马夫反倒说:“老爷吩咐,要紧紧挨着自家的东西。”
薛素凝一瞥,果见那对夫妇的东西都堆在木箱子旁边,当即朝着拉车的人喊:“你等一等,把他们的东西搬到他们自己的马车上。”她绕到马车前面,强行让那马夫停下马车。
车夫走下来,将那对夫妇的东西一件件搬上马车。那潘老爷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车帘仍是捂得密不透风,仿佛里边有什么宝贝一样,他一脸紧张地问:“车怎么突然停了,是不是这山里有官兵强盗?”
“潘老爷放心,没出什么事,只是潘老爷您的东西太过贵重,堆在板车上恐不安全,不如挪到马车里,您也好亲自照看。”
那潘老爷急道:“不成,不成,这山道又窄又颠,我们已坐得极不舒服,再加上这些东西,哪里还挪得开脚,再说,我们只是跟着自家东西,又没碍着别人,薛老板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可是......”薛素凝的话还没说完,耳畔突然传来风鸣,一支箭“倏”得飞过眼前,插入木箱。潘老爷一声惨叫,吓得滚回了车内。白龙也向后跃了一步,怀中的孩子睁开眼睛,不解地看向四周。
这是一支短小的鸣镝,仅仅是用来警示。薛素凝一转头,便看见一个面带苍狼面具的人站在不远处的山谷之上,一个跃身,便不见了踪影。
“大家小心,有人劫货!”薛素凝大喝一声,立刻调转马头。她将孩子往一个护卫马上一丢,并嘱咐:“小旭,紧紧跟着你默笙叔叔!”
商队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不少人惊慌失措地乱跑。薛素凝命令其余十一个护卫将所有人围在中心,不许有任何人走出这个范围。
众人无法估计究竟有多少人马在向此地奔来,只觉四周风沙走石,地面也开始微微摇晃,两旁的斜坡下倾,滑下许多山石,让人感到有山崩地摇之感。
薛素凝隐隐感觉不对,果不其然,当扬起的风沙落地,她看到的是两队不同的人马。
堵在前面的,是刚才所见,十多个面带苍狼面具之人,而在她后面,来自长安的方向,是一队黑衣蒙面之人。此处正处山谷腹地,地界恰巧比较开阔,两边却是狭窄的山道,她的商队正好夹在两路人马之中。
夏至盯着那些黑衣人,不禁嘟囔一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谷雨抬头,目色一沉,道:“主人,事情不妙,山谷之上真的有山贼。”
“乖小卓还真是会选地方!”薛素凝暗自嘟囔了一声,目光警备地盯着头顶之人,略略一数,大约有百来个人。
看得出那两队人马也是各自吃了一惊,相互对视,却都不动。
三队人马僵持的很久,那些山贼最先沉不住气,嘴里发出怪声,如猴子下山一般朝商队涌来。狼面人和黑衣人见状,亦是一齐发动攻势,只是出人意料的,他们竟是杀向了如潮水一般涌下的山贼。
那两队人马明显是训练有素,山贼在它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只胜在人多,一时竟也杀不尽。人和马被这场混战冲散,所有人都只顾各自逃命,薛素凝的护卫无法控制住局面。
李临与冯元一倒是十分识趣,紧紧跟着薛素凝,一步也不曾离开。凡是靠近他们的山贼,都死在了夏至与谷雨的剑下,两人将众人护得十分周全。
另一边,默笙抱着小旭正朝薛素凝奔来。
一个山贼瞧见了小旭腰间之物,那是一串紫晶佛珠,通体透亮,散发异光。山贼起了歹意,大喝一声:“大伙去抢这小兔崽子身上的宝石!”
一群人一拥而上,默笙的目光虽是木讷,手下的刀却是挥洒自如,寒光一现间,十数颗脑已然袋落了地。这一杀惹来了更多的人来抢夺佛珠,苦斗之下,已有人已看出默笙异于常人之处。
“这小子是个傻子,大家不要硬抢,只砍他手里的孩子就是了!”不知何人在众人面前一喝,所有的刀随之密密麻麻地都落到了小旭身上。默笙的刀一回旋,挡住了所有的兵器,在这十数把兵刃之下,一双清澈眼睛正静静看着,不见一丝害怕。默笙一发力,竟将他们的兵器横腰砍断,之后刀锋一偏,又是十数颗脑袋落地,鲜血飞溅在小旭的唇角。
短兵相接间,锋刃擦到了系着佛珠的丝线,佛珠悄然落地,被一个山贼疯抢而去。那山贼一口气就跑到山坡上的溪水旁,忍不住就打量起自己的战利品。那佛珠晶莹剔透,想来一定价值不菲,只是上面却还挂着一块指骨大小的石头,似玉石,却不够通透。那山贼嫌这石头不够名贵,转手就丢进水里,却听耳边“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跳入了水里,定睛一看,才发觉是刚才那个小鬼。
山贼想到,为这佛珠,自己着实死了不少兄弟,趁那傻子不在,不如给这小鬼补上一刀。歹念一起,双眼立刻绯红,只是一刀还未挥下,便觉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一把弯刀已然插入了他的心脏,尚来不及回头,已然咽了气。
薛素凝面无表情地拔出弯刀,抱起了水中的小旭。他的情况并不好,脸色渐渐由白转紫,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吸似十分苦难。薛素凝转头呼喊:“莫大夫在哪里?”
冯元一见状,一个箭步跨了上去,抢下小旭,将他平躺在地上,用手指去扣他的喉咙。不知为何,冯元一的神色忽然一沉,却也没说什么,指间一用力,从小旭喉咙的里抠出一根水草。
小旭猛烈地咳嗽,却总算能够呼吸了。
李临问他:“好些了没?”
小旭不回答,将小小的拳头展开,一枚玉色的石头,冲薛素凝笑。薛素凝一把将小旭抱起,将他的头枕在肩上,小旭又闭上了眼睛。
薛素凝对冯元一俯身:“谢谢你救了小旭。”
“这孩子......”冯元一欲言又止,看到薛素凝眼向他摇摇头,也就不再多言。
众人看向山坡之下,山贼已被杀尽,只剩下狼面人与黑衣人在那里对持。没有预想之中的惨烈之战,双方竟是同时看向山坡之上。
黑衣人率先离开山谷,而那些狼面人劫了那只木箱,随后也离开了。
等众人离开,李临问冯元一:“你想说那个叫小旭的孩子怎么了?”
冯元一皱了一下眉头,缓缓道:“也没什么,这孩子的舌头应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人割掉了,所以说不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