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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葬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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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谢谢医生。”年轻的病人起身,很有礼貌得向李疆微微鞠躬,然后拿着病例卡和磁卡离开了病房。
李疆点点头,见病人离开,瞄了眼现在的时间。
中午了,可以休息了。
这个医院对医生的待遇是很好的,中午提早休息,较之一般医院,医生下班也早一点,工资却是半点不减。医院里许多顶尖的优秀的医生共同撑起这个医院,使得它在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李疆换下了白大褂,将外头马甲裹得更紧了些,搓着手走到了电梯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脚底生生调了个头,朝着通向住院部的通道走去。
“哟,李疆,还没走啊。”对面走来认识的医生,头发长到盖住了耳朵,“今天好像只有半天吧。”
李疆瞥一眼那个高个子医生的头发,回道,“住院部看一个人。”
那个医生听后,立马露出了会心一笑,暧昧地拍拍李疆被衣服厚厚裹住的肩头,说了声“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便走了。
李疆心说你打扰了那就是多管闲事。
接着穿过长长的过道,去向了住院部11层。
不出意料的话,那个病人应该还在那里。李疆先去主任办公室。主任坐在办公桌前一副纠结的表情,看得李疆下意识就问,“怎么了主任?”
正在这时主任突然一个抬头,双眼晶亮地盯着被他一眼盯愣住了的李疆,“小疆啊,你来得正好,我走不开,你帮我把这些药物送到114C病房,对,就是那个单人病房!”
“咦?!”李疆莫名其妙看着手中多出来的几种药物,又抬头看看钱遥。
你确定你现在这样子是忙得抽不开身的状态么主任……明明就是你自己不想去吧……该不会那个病房有什么奇怪的病人你不想去,正好看到我来了就……
李疆看向钱遥的眼神变得深奥起来。
“咦?你怎么还没去?”钱遥倒了一杯茶转过身见李疆还杵在那儿,音调立马提高了几个档次。
李疆神情复杂地看了冒着热气的茶杯一眼,转身千万个不愿意地走了。
见人总算走了,钱遥默默送了口气。他给家主额外开的药的确是七七八八了些,但总要尝试,按照医院的流程,这病是不指望能好的了,偏偏家主又表示坚决跟着医院流程走……钱遥感觉家主的不信任一下就把他的金刚心砸成了渣渣……
114C……
李疆把药盒全叠在自己的左臂弯里,伸出右手拧开了病房门的把手。把手是木头做的所以并不怎么冰,但李疆却感到手中仿佛握了一块冰块。
“打搅了。”打开门,病房中并没有什么娇横或是恐怖的病人,反倒是……
“有事么?”李节摘下金边的细框眼镜,将手头的厚书合上,含笑看着呆住的李疆。
不不不……
李疆迅速后退看了一眼病房号,准确无误。
这的确是他上次来过的病房,这病房号也的确是114C。
惊喜来得有些突然……
李疆进入病房关门,转过头,看见李节依旧注视着自己,突然有些尴尬,“主任让我送药……”
李节摆了个手势,“放柜子上吧。”
李疆连忙狗腿地上前将药盒放在了床头柜上叠得整整齐齐。
“嗯……”李疆在病床旁站定,眼睛一眨一眨看着李节,“主任说药必须按时吃,不可以少一顿。”
“我知道了。”李节的嘴角弯着优美的弧度,他低下眼睑,将视线重新调回手中的书本上,打开书本,再次阅读起来。
现在说什么……快点找话题啊撒比!!
挣扎中,李疆做了一个深呼吸,郑重地迈动稳健的步伐,坐在李节病床旁的木椅上,双手毕恭毕敬地放在膝盖上。李疆酝酿了两秒,身子突然向前一倾,伸长脖子眨巴着眼睛好奇地张望着李节修长右手下的那本书。
“你在看什么?”李疆用尽量欢快的语调,俨然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李节有些意外地顿了一下,垂着眼帘,缓言道,吐字清晰,“精怪故事集。”
精怪故事集……那是啥?以前好像在图书馆见过……讲什么的讲什么的……
李疆陷入一阵思考中,没发现脸上的表情越发得严肃起来了。
“先生。”
……
“先生?”
“嗯?!在……你看的是精怪故事集啊……”
“对,一名女作家所写的搜集了世界各地怪异故事的作品集。”李节解释道。这让李疆送了口气,他硬是来参和一脚,实际上他根本没看过什么精怪故事集,更不用提了解了。
“那么请问都有些什么内容呢?”
接下来的谈话中,李疆发现李节是一个非常博识的人,并且温柔,健谈,彬彬有礼。他非常想不通,这样柔和的人,又配合治疗,为什么主任在有空的情况下不愿亲自送药来,不对啊……送药本来就不应该是主任做的事情……那么主任他……
既然想不通,李疆也不再纠结,转回思路,依旧认真听李节说话。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嗯?啊我叫李疆!内科那里的医生。木子李,边疆的疆!”李疆骤然反应过来,连忙报上名字。
“李疆。我叫李节,木子李,节气的节。”
“李节你好……”李疆掐掐以及的大腿,心想自己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自我介绍,而且看起来李节也不习惯?
李疆的所有动作都尽数落入了李节眼中,包括那个掐大腿的小动作。李节的视线淡淡扫视了一通李僵,随后没有主动开口。
李疆也不在意,就径直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李节放在书旁的手。
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在在意的人面前或许会有些羞涩或胆小。但如果让他们真正接触到了他们在意的人,哪怕是在最容易引发双人间尴尬的无话可说的时候,他们也能很单纯地什么都不想。这时候他们会露出愉悦的表情,内敛地赖在对方身边,仅仅是感到高兴,仅仅是带有一点点小心的高兴而已。
李节拾起目光,柔和地落在李疆额上还不及眉的碎发上,又抬头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突然感觉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人真像个乖巧的小孩子。
中午过去,太阳已逐渐转向了西边,病房里没有阳光着陆,又依旧有着透亮白光,不刺眼,也不突兀和诗意。
“李疆。”
“是!”李疆连忙挺直了背脊。
“能帮忙开一下窗么。”李节合上书,将书放在床头柜上,微笑道,“顺便帮我倒杯水可以么?”
“没问题!”李疆勤快地跑开去开了窗,又倒了一杯温水送到李节手中,一丝不那么刺骨的微风正巧擦过他握杯的手。
李节看着杯中水面上轻微的涟纹回荡,指尖的冰冷在温暖的杯面上渐渐回温。
站在了这个时期的这个位子的人,多多少少,也许还是有些期盼的,何况这个人又是一个如此年轻的英才。但有时候又宁愿没有。有些曾经健在的尚有的情感也早已被无数个冷风冷雨淋透了,深埋在了泥土里被分解殆尽了。
李节闭上双眼,突如其来得感到一阵头晕,“麻烦你请钱主任过来一趟。”
李疆愣了一下,眨眨眼,应了一声迅速跑去了。着急的仿佛是他自己的事情。
人走之后,病房里的风陡然大了起来,直往衣领里头灌。纵使李节天生抗寒,也感到有些受不住了。他看了眼窗户的方向,下床,慢悠悠走过去关小了窗户,然后绕到床的另一边放了那杯热水的床头柜前。
深色的床头柜上放了一瓶观赏花,温室培养出来的花朵,脱离了温室经由了一天,已然有了凋零之迹。
李节伸出手轻松顺下了一朵青色的花朵,卡在指尖用拇指磨砂了两遍,垂下了手臂,将花朵丢进了那杯热水中。整朵花在水的阻力下摇摇晃晃落入了杯底,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黄腐烂,完全死亡。
李节自始至终看着这全部的过程,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还是初见时那样的温柔与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