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血》今汐何汐

19、活蛊

　　小九身上养了蛊虫，从手腕子上割一道长长的口子，只有绿豆大小的蛊虫从割开的口子钻进去，靠啃噬人的血肉长成乌青色的一长条，养成了能有小指粗细。
　　救她的公子说，等活蛊养成了，他就能离开王宫，再不必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小九能感觉到身上养的蛊虫在蠕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能听见极细微的啃噬血肉的声音，像是风吹竹叶打在木格子窗上的沙沙声，小九虽不觉得疼，可心里还是有点怕的，这事讲出来都瘆人，更何况她还亲身体会着。
　　但小九的命是公子救的，她心甘情愿为公子养蛊，即便到了最后她可能会死，也不后悔。
　　靳陌回了叶城，虽然他更愿意留在庄子里照看小九，可王宫里头当差的，哪能事事都顺心如意。
　　他回到王宫里，才知道王与风吟已经冷战了两日，他不怕死地跑到鎏清殿打趣南凛：“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风吟公子又闹着要回家？”
　　南凛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还没问你，行刺的宫女怎么就死了，当真没问出些什么？”
　　“这可怪不得我，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打得皮开肉绽的，我还没来及问呢，就断了气。”靳陌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偏殿里抄书的风吟已经写废了三张上好的云纹宣，这些天昙香和他说了好些奇怪的话，教他有点心神不宁的。
　　他以前哪有这些烦恼，便是瑗儿在的时候，虽吵吵闹闹的，可瑗儿每句话都是向着王，有时候虽然口不择言地说了让风吟难过的话，可他知道，瑗儿是没有坏心思的。
　　至于南凛，风吟放下手里握的笔，双手托腮，喃喃自语道：“我不想和南凛闹别扭了，我抄的书还想拿给他看呢……”
　　靳陌陪同王一块进偏殿时，瞧见个垂头丧气的风吟公子，南凛说让靳陌替公子瞧瞧，看看是脑子没长齐全，还是心肺缺了一半。
　　这话明摆着说风吟没脑子，还缺心少肺的，靳陌看热闹不嫌事大，走上前来盯着公子的脸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还示意他伸出手腕子，要给他把脉。
　　风吟将两只手都缩到了身后头，气呼呼地道：“我没生病，不用你把脉。”
　　“我知道公子没病，只是瞧着气色不大好，像是思虑过度，夜不能寐。”靳陌敛了面上的笑色，还微微蹙了眉头。
　　风吟被他唬住了，点点头道：“我前天晚上做了个噩梦，醒了就睡不着了。”
　　前天正是王和风吟冷战的日子，南凛闻言捂着嘴假装咳嗽了一声，靳陌又道，“这就对了，公子噩梦缠身，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需得缓解焦虑，放松心情，我听闻叶城来了个杂耍班子，人能在悬空的绳上走，中途还要凌空翻转。”
　　风吟听得眼睛都睁大了，他站起身来急急地问道：“人不会掉下来吗？”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公子何不亲自去瞧瞧。”靳陌嘴角噙着笑，顿了顿又道，“我还听说杂耍班子明日就要走了，错过了今日就瞧不见喽。”
　　“啊，那怎么办啊？”风吟从书桌后头走出来，走到靳陌跟前，却见他伸手指了指南凛。
　　风吟一心只想着杂耍班子，也不管是不是还在和南凛冷战了，他快步走到南凛身旁，伸手拉了他的衣服袖子，“靳御医说我思虑过度，要放松心情，我们一起去看杂耍吧，错过了今天就看不到了。”
　　靳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来之前他就和南凛打赌，说是自己三两句话就能让他们和好，还能让风吟主动同他说话。
　　风吟就像个单纯的孩子，对人不设防，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也只有南凛会时常与他起了争执，要换作自己，只怕是将他卖了，风吟还要替他数钱呢。
　　既是要出宫看杂耍，还是微服出行来得方便，南凛和靳陌换了寻常百姓的衣裳，风吟倒是无妨，月白色衫子，竹青色发带，腰间系了块上好的玉佩，镂空刻着一个“凛”字。
　　靳陌瞧见玉佩，着实佩服南凛心大，这么重要的王族信物，就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准弄丢，风吟一门心思都记挂着杂耍，头都没抬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三人出了宫门，风吟转身望了眼红墙绿瓦的深宫大院，小小地蹦哒了一下：“太好了，终于出来了。”
　　“想得美，至多三个时辰，你还是要回去的。”南凛瞧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没忍住拿话打击他。
　　风吟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孩子气地嘟囔：“别提醒我，让我做做白日梦也好啊。”
　　靳陌“噗嗤”笑出了声，这天底下也就只有风吟敢这么没规没矩的，也只有在风吟面前，王才会这么随意，哪还有一点君王的威仪，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叶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叫洛华街，出宫门往东走半个时辰就到了，风吟打出了宫，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一双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偶尔瞧见个新奇的玩意儿，都能眼巴巴地瞧上好一会。
　　南凛许久没见他这么高兴了，是他将风吟带回深宫，以各种名义剥夺了他的自由，虽说是为了护他周全，可若不是自己将他带回了叶城，他一个山野间长大的少年，谁又会处心积虑地去害他。
　　“公子想吃什么，我去买。”靳陌见风吟走到个蜜饯铺子门口，明显地放慢了脚步，眼睛也挪不开了，就掏出了腰间的荷包，噙着笑问他。
　　风吟有点难为情，他瞧见铺子门口有个三四岁的孩子正抱着娘亲的胳膊撒娇，奶声奶气地说自己要吃山楂糕、蜜金桔，还保证了晚上不会再尿床。
　　他都十六岁了，怎么好意思像个孩子似的，瞧见想吃的东西就挪不动腿了呢，靳陌见他不说话，径直走入铺子里，同掌柜的说了些什么，只见掌柜的找了个大大的黄纸袋子，每样都拿了几个放袋子里，装了满满一包递给靳陌。
　　靳陌接过纸袋子，却没有给风吟，而是走到那孩子跟前，蹲下身问他叫什么名字，小孩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纸袋子，舔了舔嘴道，“我叫赵磊，小名石头。”
　　靳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将纸袋子打开，递到他手边，“让小石头抓一把，抓到多少都给你吃。”
　　小石头抬头望了眼娘亲，见娘亲朝他点点头，就伸手在纸袋子里抓了一把，他手小，只抓了四五个蜜饯，却也不贪心，高高兴兴地给娘亲瞧了一眼，又软软地说了声谢谢，才挥着另一只空闲的小手，欢欢喜喜地和娘亲一块走了。
　　靳陌将剩下的一大包蜜饯全塞到风吟手里，说自己就不打扰他们说悄悄话了，免得有人瞧着他碍眼。
　　南凛说了句“快滚”，靳陌大笑着，麻溜地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