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影》楠木错

28、第二十八章 出发

　　第二日傍晚我们一行人终于出发，事情虽然和我在脑海里所想的相比显得不那么隆重，一切就好像在逃难，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如果算作逃难这队伍就显得太过隆重。

　　齐恒玄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慢些行走，因为一件事既然总要来临，来得迟似乎远比来的早要好。而我的意思是，既然都要来临，为什么不干脆选择早些行动。

　　而齐琅此时对于恒玄所说话的解释是，当你要做出选择的一天终将来临，选择了新的必将失去旧的，而旧的似乎更好。当我将要开口，齐琅望着我漫不经心补充了一句：“当然，没有第三条路，非得选择。”

　　我说：“那我们？”

　　齐琅说：“走陆路，换几匹脚力不甚快的马。”

　　所谓不甚快的马，意思必将甚慢，如此一路真是让人尴尬。我看见自古英雄豪杰，一旦出门远行，无论去哪，都是抱拳一声，后会有期，然后转身跨上烈马，不消几个眨眼，马蹄终将消失于地平线。并且无论行至哪都是空留落日以及地平线上马蹄扬起的悠悠尘烟。

　　而这次，虽都是英雄，可要我们四人一路消失在地平线上，无论如何都很艰难。而在那段时间里，无论是山野村邻，还是街市巷柳，一路遇着之人无不诧异遥望。如此进行残酷的目送，看他们的眼神，我的想法是，大家莫不是在估算我们一里地究竟得行多少时辰。

　　行了将近三天，我们终于离开齐都将近三十里，而此地距离边关尚有三百余里，如此一来略略一算，我们不得不被迫跨越很长时间。

　　眼前将将休息了三个时辰，并且期间恒玄跑去对面山上打了只野兔回来，烤烤大家分了吃。

　　太阳已经落山，落日余晖下我们再次出发，眼前遥遥似乎无尽头的一段山路，虽然终于不再见着人，但连野生动物也无法看见，真是令人痛苦。

　　我与齐琅说：“你看，眼前真是让人觉得索然无味，我们又要出发，可我感觉我们出发了半天但是始终没有发出去。”

　　齐琅说：“你的意思是我们非得现在就到达洛国才叫发出去了？”

　　我点头表示同意。

　　齐琅顿了片刻，解释说：“其实你应当这样想，如今我们去洛都并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与其如此，不如安步当车地一路享受过去。”

　　我说：“‘享受’是这么用的吗？”

　　此时恒玄期期艾艾地凑过来，说：“虽然‘享受’最多的是这几匹马，而非我们几个人。但阿凝你怎么如此着急，真是小姑娘啊小姑娘。”

　　这严重打击了我的自信心，于是我将他望着，半晌道：“你傻乎乎的，我不和你说了。”

　　恒玄立马大受打击，跑一边蹲地上画圈圈去了。

　　其实我如此急切，最主要原因是内心一直觉得将要发生点什么，而那一点什么似乎并不能让人产生愉快，也就是说如此将要发生的事只能令人痛苦。

　　所以我的意思是，发生是一定会有的事情，未来已经安排好，只是还没有发生，所以我们行动如此缓慢，也只是在无限期的逼近这个时刻而已。并且建议：与其被迫逼近，不如积极主动。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与齐琅听，恒玄在一旁插嘴：“好想法，够神秘，就是少点什么啊，要不就是真的了。”

　　我想，所谓的少点什么，就是他本人少点什么。

　　将要发生的事情终将发生，这几日我已足够心神不宁，如今事情果真到来我反而冷静，并且情不自禁的松一口气。我突然间有一种想法，事情本身似乎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本是人心，因为人本身太具幻想性，乐于将未发生的事情无限放大到足够传奇。

　　事情其实是这般的，眼前看似青山绿水却背地滋养了一群盗贼。晚间树下睡得正熟，被齐琅伸手拍醒。刚要开口却被齐琅捂住嘴，低声道：“有人，跟我来。”

　　我“唔”了一声，关键是尚没能睡醒便被齐琅抱上马，令我很不能适应。齐琅在我耳边低声嘱咐：“你先走，在前方等我们。”

　　闻言，我情不自禁的捉住齐琅的手，齐琅目光灼灼的将我望着，似乎在等我说些依依惜别的话，奈何我彼时委实不能意会。

　　我被马晃得一下清醒，说：“完了，我们只有这些马力不甚好的马，还没有我跑得快。”

　　齐琅闻言顿了一顿，半晌说：“我重重踹它。”其实结果是齐琅没能用脚，估计是发现果真那样做将会显得没有形象。于是将我头上簪子拔下，重重刺了马臀一下。

　　刹那间，我感觉一切仿佛停滞，身下这匹平日里就略显呆滞的马，此时停下慢走的脚步，缓缓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想这下彻底完蛋了，这马八成是被踹死了，这下还怎么跑。

　　与此同时，那些山贼已向我们扑来。我与齐琅面面相觑，双双不能言语。突然间，身下马“嗷”地嚎叫一声，撒腿狂奔。我趴在马上被它带的一路飞奔。

　　此马跑得真是飞快，身后之人被越落越远，远处几点灯火，喊打喊杀声，刀剑碰撞声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事情终于发生，我松一口气，心想还好只是山贼。我们四人中只我一人不懂武功，虽我五岁便在天寿山随师父学艺，然而武功近来却稳定的还和五岁幼齿一般。实在难以自保，因此只得选择逃得越远越好。你想，若他们三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并且将对方杀的落花流水，奈何就应我一人不懂武功，被迫被山贼围攻，导致大家都被陷的难以自拔，那将会非常悲剧。

　　只是一瞬，我便意识到此想法实在多余，因为此时我已跑的飞快，并且离大家委实已很远，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马实在没有停的迹象，一不小心跑得更卖力了。我想，此马第一次飞跑，会不会没有经验，跑死才停？

　　后来发现担心实在多余，因为天空飘了雨，山路愈发湿滑，此马一脚踏空，顿时失去重心，轰然跪地翻倒，马人一团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将将滚将下去的一瞬，我想的居然不是身上的裙子脏了怎了办，而是想，让此马看到眼前一幕，以后，它可能会觉得果真是十次事故九次快，而再也不会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