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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人间所事 ...

  •   “福晋。”

      雨晴在朦胧之中听见帘外有人唤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才意识到,弘历已经不在身边了。昨夜不知何时才睡下,她此时忍着头脑昏昏的感觉,坐起身道,“知道了,起吧。”

      “是。”那宫女将帘子撩开,伸手扶雨晴起身。

      “你叫什么名字?”雨晴打量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宫女。她低头浅笑着,也算是眉目清秀。这才记得,彩云还在跟教习嬷嬷学规矩,过几日才能来伺候。

      “回福晋,奴婢姓黄,名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好名字,”雨晴笑着念道。“你进宫几年了?”

      “有二三年了。奴婢原先在储秀宫服侍熹妃娘娘。”

      说话间,锦瑟麻利地将雨晴安置在梳妆台前,帮她梳洗、换衣服。宫里的规矩,新婚的皇子福晋都要穿大红色的旗装。雨晴平日里只爱穿淡色衣服,此时见锦瑟拿来的袍子,大红锦缎上绣了凤凰和牡丹,只觉得十分耀眼。

      “四爷呢?”雨晴问道。幸好,早起时他就不见了人影。

      锦瑟一边替她盘着繁琐的发髻,一边答道,“四爷一早起就去书房了,说过一会子来同福晋一起用膳,再去给给皇上、娘娘们请安。”

      正说着,弘历穿戴整齐,已悄悄地站在门口。

      “四爷吉祥,”锦瑟眼快,看见弘历,忙蹲身行礼。

      雨晴淡淡地看向他,“四爷。”

      弘历应了一声,只在一旁站着。他身后跟过来的吴书来倒是看清雨晴的面容一怔,却又忙低下头。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弘历冷冷地笑道。

      此时,雨晴也已打扮妥当,站起身道,“爷好兴致。”

      锦瑟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两个主子是怎么回事,只得问道,“爷,福晋,要不要叫人传膳?”

      “传。”弘历脸上半是是漠然,半是挑衅地笑着。

      他们并肩走出寝室,一起在正厅里坐下,相对无言地用膳,吃完便出门,走向储秀宫。

      “四贝勒爷、四福晋到!”一进储秀宫的院子,就听见太监尖声禀报。长廊上站着的宫人赶忙停下手上的活儿,躬身向两个新婚的小主子请安。

      正殿里的两个太师椅上,左边坐着一脸静默的雍正皇帝,右边坐着含笑的皇后。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正喝着茶。

      “儿臣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

      新婚的皇子与福晋,需向皇上、皇后行大礼。弘历行三跪九叩,雨晴则是行六肃三叩。

      礼罢,雍正摆手道,“行了,快起来吧。”

      “谢皇阿玛、皇额娘,” 两人异口同声道。

      皇后打量了他们一番,向雍正笑道,“他们俩这一对儿,还是臣妾跟马中堂撮合成的,您说,是不是才子佳人的绝配?”

      雍正轻扬起嘴角道,“果然是郎才女貌。皇后做媒的功夫,自是了得。”说罢,他端起茶杯,小口抿着,不再言语。

      雨晴看着皇上和皇后,心中暗想,或许,再过二十多年,这便是她与弘历。

      皇后温和的声音又在静谧的大殿中响起,“弘历,娶了这么好的福晋,你日后可要惜福。”

      “儿臣知道了。”弘历向低头的雨晴投着深情的目光,她也莞尔一笑。

      皇后看着这对貌似恩爱的小夫妻,心里着实欢喜。她又向雨晴道,“来,雨晴,到皇额娘这边来。”

      雨晴忙走上前,仍是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身前。

      皇后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以后你可得照顾好弘历。他整日只想着朝中的公事,好歹得有人替他持家。再紧得生个小贝勒,也好让你皇阿玛早日抱上孙子。”

      雨晴浅笑着,装作娇羞地垂下眼帘。她知道,宫里自古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

      说着,皇后又命身旁的宫人将赏赐的东西拿来,金银首饰绫罗绸缎都是上好的。弘历和雨晴忙谢恩不迭。

      雍正一心只想着要回养心殿办公,隧向儿子与儿媳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去钟粹宫吧。”

      “儿臣告退,”弘历携雨晴再次行礼。站起身后,他笑着,握住雨晴藏在袖中却无半点温暖的手。任她如何挣脱,他也没有放开,直到他们走出储秀宫,前往钟粹宫。

      一路的宫人们纷纷垂首轻笑,暗赞四爷、四福晋如何恩爱。

      “你这又是做什么?”雨晴冷声道。

      “新婚娶了这么温柔可人的格格,皇额娘说了,叫我惜福。旁人说咱们恩爱,岂不是好事?”

      “还是爷想得周全。”

      说着,他们走到了钟粹宫,熹妃钮祜禄氏居住的地方。

      此刻,她坐在钟粹宫中,等着弘历与新福晋的到来。自那日在储秀宫见她,熹妃已断定,这个姑娘论才貌、家事,都是对弘历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她这个做庶母的额娘得了这样的儿媳,也是一件乐事。

      熹妃见弘历带着雨晴走进正殿、请安行礼。拜见庶母,皇子行二跪六叩头礼,福晋则行四肃二跪二拜礼。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好了,快起来吧。雨晴过来,让额娘瞧瞧。”

      雨晴乖顺地低着头,走了过去。对这个名副其实的婆婆充满了好奇。当日在储秀宫,熹妃只一味地对皇后恭顺,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宫人们都说,熹妃从不惹是生非,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可在宫中,能从王府的格格步步升到妃位之人,必不简单。她也知道,弘历与熹妃虽是母子,但在宫里,这并不代表什么。

      “额娘如今见弘历成了家是打心眼儿里的高兴,”熹妃又对雨晴说,“你这孩子还真是个小美人,比头一回见你还出挑呢。”

      “谢额娘夸奖。”雨晴低头笑道。

      “想必皇后娘娘那里已赏了不少东西,”熹妃说着,也命宫女将自己的赏赐程了上来。“别的也就那些东西,只一样,这翡翠碧玺手串,是当年本宫生弘历时孝恭仁皇后赏的,如今赐于你,也是个好意头。”说着,将手串从自己腕子上屯了下来,给雨晴带上。

      雨晴忙跪下谢恩。

      弘历笑道,“额娘这手串是我打小您就带着的,如今竟肯送人。”

      “额娘赐给你福晋,就是寓意你们多子多福的好兆头,可不是随便送人。”

      弘历点头答应着。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家常客套的话,熹妃便叫他们跪安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熹妃越发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她言行举止都无可挑剔,日后也必能成为弘历的贤内助。

      —

      乐善堂,沿用三进院落格局,前院正殿为崇敬殿,明间开门,殿内有匾额雍正亲笔所书的“乐善堂”,中间置宝座。中院正殿有东西两次间,西室则是大婚时的东方,东室为正房寝室,左右配殿供起居、读书。后院正殿为翠云馆,东次间为弘历的书房,东西两厢房各阔三间,则为格格们居住之所。

      午后时分,慧如、哲宁以及其余的侍妾,还有乐善堂的所有奴才,在崇敬殿等着四爷和福晋归来。四爷的大婚,第二日要参见新福晋,礼数自然不能少。再说,众人也大多听说了那日御花园的事,都迫不及待想看看四福晋是怎样妖艳的主儿,竟把沉稳的四阿哥给当众迷倒了。

      不一会儿,两个主子就回来了。

      “妾身给四爷、福晋请安。恭祝四爷、福晋新婚大喜。”众人齐刷刷地下跪行礼。

      弘历行了一早晨的礼数,不耐烦地摆手道,“都起来。”说罢,携雨晴同他一起坐在众人前面的宝座上。

      慧如微微抬头,这才看清新福晋的容貌。她只薄施脂粉,却白皙如玉,光艳照人。一双清澈、楚楚动人的眼睛,让人见之忘俗。她的魅力,半是源于她的美貌,半是源于她非凡的气质。慧如明白了,难怪四爷会那么着迷......可如今看,弘历眼中,满是漠然的暗沉,丝毫不像娶了自己的心上人。

      正胡思乱想着,慧如只见雨晴已起身道走向她们,嫣然一笑道,“众位姐妹日后不必多礼。我虽是嫡福晋,可这也有个先来后到,日后还承望妹妹们多多指教。”

      众人忙说不敢。

      雨晴将目光转向哲宁道,“昨儿听说你怀有身孕,真是双喜临门,日后注意身子,不必动不动就下跪,有什么要紧的就上我这儿来要。”

      “谢福晋。”哲宁受宠若惊,低头一一答应着。

      随后,上上下下五六个侍妾依次给新来的嫡福晋敬茶。

      弘历在一旁向众人郑重道,“日后,你们都记着了,福晋也是这儿的主子。如今咱们宫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由福晋掌管,你们当下人的,办事勤着点儿。这会子没别的事,就都散了吧。”

      众人听说,忙行礼退了出去。除了雨晴,其余的女人都没有名分,虽名义上有个先来后到,实际上不过是哪天爷宠谁多一些的计算。这下来了嫡福晋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离去的时候,慧如看了雨晴一眼。她虽不知道,这个绝美的满洲姑娘,与她的四爷有什么样的瓜葛,可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到来使自己乱了方寸。

      众人离去,雨晴只觉得心身疲惫。可她告诉自己,这便是她往后的日子:每天早起,给长辈请安,应对乐善堂一日里的大小事务,还要与弘历的妾室相处。

      弘历见屋里没了人,从座上站了起来,道,“我竟不知,福晋是这般擅于应付宫里这些繁文缛节。”

      “你我都是是非之地生养的人,何必各自欺瞒。”

      “这几日,我晚间还需在你房里。”

      “劳烦四爷了。”

      —

      皇子福晋婚后第九日一早,需与夫婿回门,行”归宁“之礼。

      皇室省亲的恩荣,自然是德胜门胡同周遭前所未见的繁华。一切细节皆由内务府与富察府协理安排,宫里也已派了人教授府里诸人各项礼仪。是日,只见富察府外即便大白天也张灯结彩,帘飞彩凤,金银争辉。见宫里的马车队伍从远处来了,合族的男女老少已在大门外等着跪迎。

      簇拥着四贝勒和福晋进屋,李荣保夫妇才在再三推脱下才由管礼仪的太监引至上座,战战兢兢地受两个尊贵晚辈的跪拜,才忙起身还礼让座,又携府上众人向四贝勒、福晋行礼。

      只听众人口中念道,“恭祝四贝勒、福晋新婚大喜。”

      雨晴已看不得父母向自己行礼,忙叫一旁的太监去扶李荣保与夫人起身。

      李荣保躬身向弘历抱拳道,“原使不得,让贝勒爷给微臣行礼,微臣实则愧不敢当。“

      弘历和颜悦色道,“礼仪之人既注忠亦注孝。我受大人一拜是忠,大人受我一拜则是孝,两者方可齐全。”

      李荣保忙称是,而富察夫人在一旁方意识到四贝勒为什么从远处看得眼熟,心里一惊。但她终归是个圆滑之人,自然遇了什么阵仗也不会失了分寸,便笑道,“老爷高兴地忘了时辰,还请贝勒爷、福晋移驾赴宴。“

      按照规矩,福晋家要设宴款待新婚的皇子,大半个月前就开始为此张罗,虽比不得宫中的宴席,却也是金窗玉槛,锦案银珠,上上下下几十桌,场面十分华丽,足以呈现富察氏几代的显赫。

      归座后,弘历便与众人谈笑风生,完全没有高高在上贝勒爷的架子,不仅与李荣保、马齐以及雨晴的兄弟谈话,还一一叫了富察家各枝的子侄前来见礼一叙。甚至富察家有几个不会说汉语的远房亲戚,弘历也侃侃地和他们讲着满语。

      ”咱们满人就要会说国语,两位大人家教有方,不忘满人本色,,“弘历向李荣保与马齐道。

      马齐拱手道,“四爷过奖了,不过是几个不上进的小辈在书房里不用功,汉文学得不好,让您见笑了。”

      弘历又笑问他道,“听闻马中堂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如今可大好了?”

      ”谢四爷还记挂着,已大好了。“马齐虽与弘历平时常在军机处见面,但从未见过一个如此随和平易的弘历。

      其实,皇子带福晋省亲,通常只是过过场面、行行礼就完事了,弘历如此,一方面是因富察家即便在皇室福晋岳丈家中也是极为显著的,令一方面是他的确注重仁孝,修养好,雨晴是他的嫡福晋,对岳丈家自然要敬重谦和。

      雨晴不禁赞叹弘历应酬交际的来去自如。自然,和他一样,她也清楚地知道,在任何场景下都知道,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也只有对额娘和几个嫡亲兄弟说的几句话才是彻彻底底的真心话。

      “额娘,”雨晴含着泪拉了富察夫人的手,“女儿日后不能在膝下承欢尽孝,您要多保重才是。“

      “大喜的日子才过,可不许流泪,”富察夫人替她抹泪道,“你能与四贝勒举案齐眉,在他身侧辅佐,便是为国出力,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才是大孝!”

      好一个举案齐眉…雨晴心中不觉冷笑。

      ”傅恒,“雨晴又看向弟弟,”姐姐如今最放不下的,还有你。你天资聪慧,学业不可荒废,日后要好好和伯父、阿玛、哥哥们学。“

      傅恒笑应着,雨晴又与家中的女眷说了些客套话,一旁的礼仪太监便已上前提醒说时辰到了,只得一一辞别了家人。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二人心事各异,过了良久弘历才打破了沉默,淡然道,”如今你进了宫,封了嫡福晋,马中堂也大可安心了。”既然她铁了心要只把他当做贝勒爷,他便也只会把她当做福晋。

      “虽然是伯父促成的,但自然是合族的荣幸,”雨晴答道。“见您这般谦和有礼,自然长辈们都安心。”

      ”安心事好,只是,富察家原已显赫,安分更好,“弘历摆明了话里有话。皇子,更是未来储君的人选,与自己的婆家有着微妙的关系。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正如岳丈家,既可在朝堂上助他一臂之力,也可因势力庞大而使他忌惮外戚之权。

      这一点他明白,雨晴也明白。“臣妾自会确保族人只会为皇上、四爷效力,万万不会让您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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