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弟》茶六

3、澄儿

　　第二天，蒋方请好了假，买了张去往k城的火车票。k城距蒋方所在的z城大概六个小时的车程，而从k城到孤儿院还要做一个多小时的客车。

　　等蒋方来到k城郊区的孤儿院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孤儿院建在半山腰，客车只能停在山脚下。要想去孤儿院，还要步行一段距离。

　　傍晚的余晖不经意地洒落在山上，那金色褐色的光芒，像是顽皮孩童泼洒在山上的恶作剧，一副掩藏着几分恶意的光怪陆离之景。阳光照射到的景象能够看清，那照射不到的呢？是否和人心一样阴暗复杂，难以琢磨？

　　在通往孤儿院的狭窄公路上，蒋方怀揣着一丝忐忑徐徐行进。仿佛突然之间得到了一个礼物，却在打开之前充满了犹豫。

　　二十多分钟后，蒋方来到了孤儿院的大门前。看门的是位两鬓苍白的大爷。从蒋方记事起这位大爷就在孤儿院工作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退休。

　　不知道看门大爷还认不认识蒋方，反正他对蒋方仔细盘问了一番，确认了蒋方的身份后，才放他进来。

　　蒋方进了大门后，被告知要在门卫室等会。趁着这会，蒋方和看门大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看门大爷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太好，对蒋方只是有些印象。据看门大爷说，之前已经有几波从孤儿院出去的人来看副院长，现在人们差不多都回去了。副院长的身体也确实不行了，说病危一点都不夸张，可能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这些对蒋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问清梦中的事情才是他迫切想要解决的问题。但当蒋方想多问些事情时，看门大爷的眼神便有了一丝不满和不耐烦，不肯再多说一些了。

　　蒋方对没问到自己关心的话题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感到生气。因为他知道，孤儿院的人一向如此，冷漠而又疏离。

　　正好这时接待蒋方的人也来了，是一个有些跛脚的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蒋方也有印象。他也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最后却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待在这里工作。

　　蒋方跟着他去自己住宿的地方。跛脚男人一路上都很沉默，蒋方也就没有和他攀谈。

　　现在是晚上，孤儿院的院子里大都没有点灯，只有零星的几处灯火，其中最明亮的一处是领导们的住所。

　　蒋方记得孤儿院以前也是如此，崇尚勤俭。饭菜非常简单，衣服每年都是旧的，大一些的孩子要做手工活，当然从来都没有工资。每天晚上也像今晚这样，早早就熄灯休息了。

　　孤儿院的结构布局也没有什么变化，和蒋方当时离开的时候一样。现在天还没有彻底黑下去，整座孤儿院就已经静悄悄的了。

　　蒋方跟着跛脚男人东拐西拐来到孤儿院的招待处。招待处虽然有些简陋，但好在比较干净。蒋方将背包放下，准备收拾一下。

　　跛脚男人问蒋方是否现在去见副院长，蒋方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再去。

　　跛脚男人又简单的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他一离开，蒋方就觉得一个硕大的监视器消失了，连空气都充足很多。

　　蒋方收拾完行李之后，拿起屋内的旧水壶向水房走去。蒋方知道，这个时间食堂已经关门了，而且食堂的饭食他也不想再回味。他提前准备了方便面，一会儿用水泡泡就能吃了。

　　蒋方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水房。孤儿院果然什么都没变，连水房也还是老样子。蒋方打了水按原路返回。

　　正走着走着，他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这脚步声充满了活力，让人听着也愉悦，与死气沉沉的孤儿院分外的不相称。

　　蒋方有些好奇，便待在原处等着，想看看脚步声的主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片刻功夫，从路边拐角的花丛后面走出一位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身量不高。长相很讨人喜欢，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了。小姑娘虽然穿着朴素，但衣服看起来很整洁，整个人给人一种干净大方的感觉。她右手提着个水壶，看来是要去打水。

　　蒋方站在路上一动不动，小姑娘乍一见吓了一跳。待看清他的长相时，脸上便露出欣喜的表情来。

　　“方哥哥！”小姑娘脸上笑开了花，快步走到蒋方面前，“你果然来了！”

　　这小姑娘蒋方也认识，大家都叫她“澄儿”。因为她乖巧懂事，大家都很喜欢她。蒋方那时也将她像妹妹一样照顾。多年不见，她还像是没长大那样。

　　蒋方看见以前亲近的熟人感到很高兴，但在心底，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排斥感。当他再去追究时，这丝异样的情绪又消失不见了。

　　“澄儿，好久不见啦！”蒋方笑着和澄儿打招呼。

　　澄儿见蒋方也认出了自己，脸上的笑意更浓。“方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是来看副院长的吗？”

　　小姑娘声音欢快、语气熟稔，蒋方也被她感染了，话语间也亲切起来。“刚到没多久。因为很想念你们，所以就回来看看。”

　　“真的吗？”小姑娘眼睛都笑弯了，如同两枚新生的月牙一般。

　　蒋方有些心虚地点点头。“你怎么现在出来了？”

　　小姑娘晃了晃手中的水壶，笑着说：“我和方哥哥一样，出来打水了啊！”

　　“现在还没有休息吗？”蒋方关心地问到。

　　“没有呐，刚赶完今天的活！”澄儿这个年纪是需要做一些手工活的，白天若干不完，晚上可以加会儿班。蒋方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都习以为常了。

　　“不是要打水吗？我陪你去吧？咱们边走边聊。”

　　“好啊！”小姑娘高兴地答应着。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到水房。等澄儿打完水，蒋方又帮她把水提到了宿舍门口。

　　宿舍都是些小女孩，现在又都休息了，蒋方不方便走进，就要在门口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