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的命运》夜里风游

10、第十章：父亲知道了真相

　　我中考结束的那段时间，我继续怀着一种好胜的心情等待着胜利的到来，结果却是以一分之差落榜了。我伪装着自己脸上失落的表情，从班主任办公室里走出来，依然面带微笑的骑着一辆二手自行车赶回家。
　　妈妈前段时间听说我心中有答案，考上第一批省重点高中学校应该不成问题。她高兴地早已坐在那张祖宗流传下来的圈椅子上，在客厅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奶奶躺在木沙发上，手里不停的摇着一把扇子。她时不时的翻身，又在嘟喃些什么：“这个鬼孙子真让我好焦急，哎呀，出去查是否被学校录取却那么久了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乱子了？”在奶奶这自言自语的声音中，我回到了家门口。
　　父亲今天也没有去帮别人砌墙盖楼，他坐在母亲身边，一起谈笑风生。三叔和三婶婶正从海口赶回来，他们还没进屋，在庭院里吹着风乘凉。我前脚刚跨进院子里，步伐轻快有力量的三婶婶急忙走上前问：“怎样？考上哪个学校了？”我本来是要实话实说。可是从我嘴里跳出来的话却一下子活跃了整个院子的灵气。“上了，我考上省重点学校了。婶婶。”我皮笑肉脸笑不出来的对她说。
　　完蛋了。这话一出，坐在客厅里的人马上都跑了出来。先露面出来的第一个人便是奶奶，他光着脚丫跑到我身边的脚下，抬头望我问道：“小孙子，上了？”“是的，奶奶。我考上了。”我假笑的对奶奶说。她一个劲儿便把手里的扇子丢掉，双手紧紧的抱住了我。我触摸到她那温暖的手。
　　我伸出自己的双手抱着瘦小的她，问：“奶奶，您的手好了没？对不起，是我不乖”
　　奶奶的手是因我才伤成麻木的。因为小时候，我还记得奶奶跟在我后面去学校，她看见我上课用纸团扔女生，拿粉笔扔老师。放学后，她一气火起来就拿着木棍一直追在我后面。一不小心，绊倒了一块很大的石头，把手弄断了。后来接好后，遗留后遗症一直干活都不灵活。直到后来，我读了高中后，她离开了人间，还是带着这样一双失灵的手走的。
　　“没事。”奶奶说。
　　我轻轻的推开奶奶：“奶奶，其实，我，我没有……。”
　　这时，父母一前一后也跟着走出客厅，来到庭院的那颗杨桃树底下。我看见了他们笑得多么灿烂，合不拢嘴。尤其是母亲的笑脸如同一朵开得鲜艳的花，光彩照人。在这个时候，我突然中止了要告诉祖母真相大白的举动。我决定先过一段时间再向父母交代自己考砸的事实，我相信时间会冲淡他们的兴奋感，让他们可以接受我落榜的事实。
　　“儿子，媳妇，你们看，我的孙子考上了。”奶奶对着父亲说。
　　“儿子，考上了。我很开心啊。”母亲自言自语。

　　日子一天天的过，我却没有勇气揭开事实的真相。我怕，不敢说出口，我怕万一被父母知道这次我没考上，他以为家里出不了读书人，风水坏到了极限，放弃了我，不再让我继续深造下去。我还想要读尽天文地理、百书全科、世界名著等等，读更多的书，走更远的路。是我欺骗了父母、亲人以及自己。
　　八月中旬，阳光明媚，温柔如天使般的光线照进屋里来，一下子感觉到暖了许多。明天，父亲决定为我办酒席，他不慌不忙的拨通了电话，通知了远方的亲朋好友和亲戚同事，说明天办酒席，我儿子考上高中了。
　　我竭尽全力的去阻止他，几次从他手中夺过手机，说：“爸爸，别急着通知他们，好吗？我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可是你金榜题名了啊，通知单早晚会寄过来的。”
　　“那也要先收到了，再做决定啊，爸。”
　　“不行，现在就决定，明天就办。”
　　我不知道父亲怎么就那么地倔强，像一个长老似的，一旦做了决定，就不得更改或者取消。我闷气憋不住，大喊大叫：“要办你办你自己的啊，别到时候人家取笑你呢！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说完此话，我已扬长而去，跑出了村庄。一个人静静地沐浴着这个午后的阳光，温暖又幸福。
　　第二天，一大清早，父亲起床。他从客厅里抬起自行车出来，屁股一坐上去，身后还传来老妈的话：“记得要买菜回来啊，今天中午要请亲戚家人过来喝酒。”“现在就去买啊。”父母回了一声就走了。
　　“父亲要去哪里？我的学校？难道是去看看中考榜单？不得了啊！他要是没有看到榜单上有我的名字，知道我骗了他，他会活活的被气死的了。”为了要摸清父亲的底细，我不得不跟踪他。因为我觉得父亲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他肯定会顺便去学校看看放榜单再去买菜或者买菜后再去看放榜单。
　　我去找邻居阿姨借了辆破单车追赶在父亲的身后，他速度真快，喝杯茶的功夫就不见他的背影了。
　　到了学校，我果然看见父亲站在榜单前眺望，我急忙躲在一处离他几十米远的草地里。默默地观看父亲的一举一动。
　　我看见父亲他垫起脚尖，朝榜单上看。一会儿，他转身回头看看后面被挤得水泄不通的人们，又将头转回来继续看，恐怕我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似的。一会儿，他出了人群，蹲在一颗榕树底下，点燃烟，夹在手里放进嘴里吸。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开了，只留下一个人——我的父亲。那个熟悉的背影一直在我的视线中，无法消失。父亲还继续抽着烟，他把手头剩下三分之二的烟捻灭，重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他慢慢地移开步伐走进榜单面前，他的样子依然是刚才那个动作。他没有看见我的名，他愤怒的再点上一支香烟。用一只手轻轻地放在隔着名字的玻璃窗上，从左到右、又从上到下慢慢地比划着、指着。他真的失望了，他眉毛紧张的浓缩成一团，握紧拳头，重重的发落在玻璃窗外面，恨不得把我的名字打出来。他急了，嘴里的烟雾鱼贯而出。他大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竟敢满天过海骗了我们，是吧？看我回去怎么整死你……？”
　　父亲的声音好像是经过风波传到我耳膜里的。“父亲这是在骂我吗？傻瓜，不骂我还能骂谁？”
　　我远远的望着父亲，看见他的短发每根都竖立起来，火冒三丈，好像是无数根导火线等待我的出现，把我给炸飞了起来。看来，这场第三次大战是避免不了的。此刻，呆若木鸡的我全身鸡皮疙瘩像一种繁殖的细菌不断长了出来。

　　父亲一回到家，他马上扔掉那辆跟随自己出门办事多年的破单车，径直向客厅走入。
　　“爸，您去哪里了？回来了（我骑车快，比父亲先到家）。”我微笑着走上前去，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问他。我又伸手想要接过他脱掉的外套，并用手指着一张安乐椅示意他坐下来。即使我那张笑脸是伪装出来的，但我觉得很像一名出色的演员一样自然、洒脱。
　　父亲的脸一下子像天空中的乌云遮住了太阳，阴暗无光，也如同一团变化多端的白云一样令人捉摸不定。他没有和我说话，就把手中的外套扔在沙发上。我估计他在酝酿着一场该如何引爆的惊天动地的战争，怎么样上演？才能到达最高收视率。
　　母亲前几天吃错了东西还是怎么回事，她的肚子从昨晚一直痛到天亮，现在刚恢复好点的她躺在卧室里休息。她听到了父亲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连忙起身出来迎接他的回来。母亲给父亲倒上了一杯热开水，说：“喝吧，外面风大，先暖下心窝。”父亲没有接过水，他好像在低头思考着如何整我？是用棍子打还是直接抬起脚踢过去？
　　母亲把水小心翼翼的放在茶几上，拉紧了手套，双手交叉抱住胸前。他摸不着父亲的底细，着急了。人一旦着急了，就会忍不住的开口说话了。
　　“菜呢！买菜回来了没？”母亲向两手空空的父亲问道。
　　父亲不语。
　　母亲接着说：“他爸的，你，菜怎么没有买啊？不说话了，人真会变化，刚从外面回来，嘴巴就变哑巴了。”
　　“你不能赤手空拳啊，你不是武松。今天是你儿子办酒席的日子了，菜肉啤酒，一系性碗筷还没准备先，到时手忙脚乱的，亲戚中午就来了，看别人吃什么东东。”母亲见父亲不吭声又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把父亲的脑子震精灵了，从哑巴又变成了会说话的人。
　　“办酒？你开什么玩笑？这国际玩笑能开得起吗？你先叫你生的儿子拿出录取通知书来。”母亲的那句办酒的话刺激了父亲，让他完全如梦初醒了过来。
　　“我们上当了。”他又补充一句。
　　“上当？”母亲捂着嘴唇，脸色异常。
　　“他妈的，你的好儿子，我们的乖宝贝。他中考光荣榜单上没有挂名。”
　　“亲爱的，你是说儿子骗了我们，他真的没考上？”母亲很怀疑的问。
　　这时，我正要从房间里走出来。
　　母亲便对我说，哎呀，我的儿子，你已经很棒了。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别太伤心难过了。你的人生之路还长，考不上也没关系。后来母亲看到了我一副迷惘失落忧伤的眼神时忙补充一句：我们再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他妈妈的，竟敢把老子当猴子耍，老子现在要宰了他。”父亲突然一语惊人。
　　父亲的野性爆发了，他心中蓄谋已久的火药桶已被点燃了。他随手拿起桌上一个空啤酒瓶砸碎了瓶颈，正想要冲着我打。母亲急忙跑上去，她想夺回父亲手中的碎瓶。但是父亲手一散了开去，她没抓到。
　　“你疯了吧！你拿这个打人，那只能叫杀人了。你先把它放下，出去找一根棍子打打就行了。”母亲像一头母老虎扑过去说。
　　父亲真的疯了，他没有听见母亲的话。他猛地一抽身，举起酒瓶冲了上来。我在父亲冲过来的前三秒做好了准备逃跑的动作，我跳出了门槛。母亲在父亲前脚刚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倒下了。
　　母亲这一倒下，便把父亲吓了个半死不活。他把她赶紧送去了医院。之后一一通知亲戚朋友说：“我取消办酒席了，儿子没有考上，他欺骗了我们，现在桂珠住院了。”后来很多亲戚朋友直接奔去医院看望了母亲。
　　母亲在医院里治疗了一个星期，我每次去看望她，只能隔着玻璃窗探头过去观察。自己多想离她的心近些，聆听她的心音。可是，我不能也不敢靠近母亲，那个外表极冷酷的父亲在她身边守口如瓶。
　　舅舅，舅妈，叔叔，婶婶，他们也时常来人民医院看望母亲。爷爷也来过，但我从没见过他。这也许是上帝的安排吧！我和他都不会有同时出现的那一天：他来了，我走了；他走了，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