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王朝》舒歆

10、萧郎陌路

　　下山之后，我们将草药交给教母，教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而我只是低着头。影寞提出要去看看那两个昏睡的武士，便先告辞。
　　“青兰，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妈妈……”
　　教母长叹了一口气，突然面露凶色：“你如果不听话，我不会救他们的！”说罢拂袖离去。
　　我暗自掂量影寞与教母的实力高低，立即为影寞捏了一把汗。若教母真有加害之心，只怕他们五人一个都活不了。
　　我在这种极度揪心的忐忑中度过了整个夜晚，在寝室中焦虑地来回踱着步子。窗外一片漆黑，我分外想念那个雪夜，想念那男子伟岸的身躯和暖心的温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敲门。
　　“二姐，出事了！”欧石南捏着嗓子声音很轻。
　　我放她进来，只见她惊慌失措，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恐惧。
　　“出什么事了？”
　　“教母要杀江大哥，江大哥已经昏过去了！”
　　“啊！”我联想到教母之前说的那些话，立马不寒而栗，“他人呢？”
　　“在他屋里，我们得想个办法，赶紧送他离开这里！”
　　我连连点头，心中却乱作一团，极力平复着情绪，在脑子里搜刮着一切可能的办法。
　　“我想到了！但是……”
　　“姐姐，你是说那条绝径吗？”
　　我们面面相觑，彼此想到了同一个办法，却都陷入短暂的沉默。越过西河，丛林的尽头是另一个世界，这个是巫月教上下人人熟知的。但其实，还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或者不能称作是路，因为它是一条绝径，连接在两座山崖之间，只有教母和我们四姐妹知道。不过打开绝径的机关，就只有教母和我知道了。这条路一旦打开，我们这边的山崖就会倒塌。从此再也无法到达对面的山崖。也就是说，这条路只能走一次。
　　我呢喃道：“如果私自打开绝径，教母不会饶了我的……”
　　欧石南却鼓励我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和江大哥一走了之，走的远远的，远到教母永远也找不到你。”
　　“一走了之？”我惊讶地张开了口。
　　这个最小的妹妹此时却无比坚定起来，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
　　“二姐，以前妈妈偏心大姐的时候，你叫我不要急，因为我们年纪还小。可是大姐死后，妈妈那么偏心你，给你最好的，教你最多的。我真的很不服，我只比你小一岁，难道还不够吗？每次你随心所欲地写字，都是我和葶苈帮你研墨，你跳舞之前怕屋里冷，是我和葶苈帮你生炉子。我们眼泪都被呛下来，还要看你翩翩起舞。”
　　我怔怔地听着这一番血泪控诉，第一次意识到她在心中默默积累了多少嫉恨。以前我想的太简单，以为只是我的光芒另她黯然失色所以不快，没想到所有不公平的细节都被她记在心中。
　　“你和江大哥趁此机缘一起走吧，不要再回来。你不在了，教母的眼里才能有我和葶苈。”
　　欧石南的语气几乎是在乞求。
　　我瞬间明白了她如此急着找我的缘由，她当然不是真的担心影寞的安危，她只想要我走。
　　好吧，让我认真地想一想。
　　我和影寞原本就约好一起走，如今教母让我办的事，我自问办不到，按她今晚的口气，她断然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我不清楚她的目的，但是她已经对影寞下手，也许我只能悄悄带他走，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抬眼看着欧石南，她从我的眼神里读懂了含义。于是这个深夜，我们蹑手蹑脚地去了后面的宅院里，钻进江影寞的房间。
　　影寞坐在凳上，上身弯曲，不知教母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他的脸颊潮红，双眼紧闭。
　　我蹲下身心疼地看着他，眼眶蓦地就红了。也顾不得欧石南在旁，伸手去摸他的脸庞。
　　“二姐，得快点走了。”欧石南催道。
　　我连忙点头，与她各自架一边，将影寞架了出来，一路小跑，一直跑到了苗疆的尽头。
　　站在山崖上，明月在两山之间高悬于空，仿佛教母的眼睛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把心交给猛虎，猛虎张开血口獠牙，我把心交给月亮，月亮赐予黑夜之光，大地在我脚下，历练之火早已燃起，伟大的月神，与你同行，我将永不孤独……”
　　我站在高处，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脑海里回荡着每日诵读的教经。
　　回首俯视这片熟悉的大地，心中不禁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月桂死了，青兰也要走，这对教母一定是沉重的打击。
　　对不起，妈妈。我在心中默念，目光却温柔地定格在仿佛熟睡的影寞脸上。
　　今日是为你背叛故土与亲人，我不后悔。
　　我将影寞交给欧石南一人扶着，自己蹲下身，用力去推脚下的一块岩石——天知道我有多么后悔，我就这样把他交了出去，从此萧郎是路人！
　　在我的推动下，一条狭长的索道徐徐而出，在两座山崖之间衔接出一条“绝径”。
　　欧石南立即扶着影寞走上了索道。
　　我在心中暗暗感激她的帮忙，同时担心这边的山崖很快就要倒塌。
　　“小妹，你快回来，快往回跑！”我起身向她走过去。
　　月光下，欧石南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令我永生铭记。她的眼神奇怪极了，令我莫名地心中一寒，来不及多想，脚下的索道突然被生生切断，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急速坠落下去。
　　“啊——”我的身体一直往下，坠向无尽的深渊……
　　完了！我痛苦地闭上眼，耳边传来崖石坍塌的声音。
　　影寞、教母、月桂、欧石南，纷繁的身影一一掠过，咸咸的泪水流进嘴角，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我要死了吗？就这样死了吗？
　　……
　　17岁的我，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无法像教母那样，知道别人想要什么。我想要影寞，欧石南原来也会想要。我却不懂得防她，最终酿成大错。
　　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