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王朝》舒歆

9、情蛊暗藏

　　早会后一直见不到欧石南的身影。直到午餐时，我和葶苈刚刚吃完，才见她气呼呼地进门，眼也不抬地径直上了楼梯。
　　我也不敢多事去问她什么，这个四妹的性情越来越乖张不定，跟我的关系时好时坏。何况我现在每时每刻心里都甜蜜地惦记着一个人，也没工夫去管她。
　　倒是教母最近找我找得很勤，每日督促我读书练字、弹琴跳舞。我一直没问她关于大理的事，可能是因为心虚吧，影寞说从汴京回来后就带我走，这事我不知道该如何交待，只能把一切心思悄悄埋在心底。
　　下午，阁楼上，我和教母两个人相对而坐。
　　“妈妈，尝尝我泡的茶。”我从茶壶里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给她递去。
　　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香味溢满整个房间。教母呷了一口，点了点头。
　　“茶不错。”
　　我嘿嘿一笑，心里也挺得意。
　　教母却放下茶杯，面色凝重起来。
　　“青兰，你们姐妹中，我对你最为器重。你现在很出色，我有很重要的任务给你做，这是你人生中第一个使命。”
　　我立刻紧张起来。我知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这么多年，在这里白吃白喝，做着光鲜亮丽的公主，教母终归是有事情要我们做的，人生中第一个使命到底是什么，我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为我揭晓答案。
　　她说：“巫蛊之术是世上最神奇的法术，它几乎可以助你得到想要的一切。青兰，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了想，没敢说。我能说我想要江影寞吗？想和他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教母却惊人地看透我的心思，问道：“你想要江影寞吗？”
　　我仿佛被雷劈中，呆呆地看着她，瞬间一张脸红到了耳朵根，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
　　“是个女孩都会想要他这样的男子，你不必害羞。我想让你做的，正是要你完完全全地得到他，包括他的思想，行为，一切都听从于你。”
　　“啊……这怎么可能？”
　　“我说了，巫蛊之术是世上最神奇的法术，只要是你想要的，都可以给你。”教母神秘地一笑，摊开手心递到我的面前。那是一只从未见过的小虫儿，几乎只有小拇指指甲大，一身诡异的血红色。
　　“这是情蛊，只能通过男女接吻的方式施蛊。被种蛊者，终其一生都离不开施蛊者，且无条件听命于对方。”
　　我简直不敢置信：“终其一生？难道一生都不能解除吗？”
　　“不能，因为我还没有研究出解除的方法。”
　　“那不会有性命危险吗？”以我对巫蛊的了解，任何一种蛊都对身体有害，若长久不除会有性命危险啊！
　　教母显然也知道我了解这一点，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可她越是沉默我越是害怕，我颤抖着声音问道：“妈妈，你让我这么去做，影寞有可能会死，对吗？”
　　教母依然沉默。
　　我站了起来。
　　“妈妈，不要，我不要影寞有任何危险，我不需要他做我的傀儡……”我几乎语无伦次。
　　教母也站了起来，扶住我的双肩，注视着我。
　　“孩子，妈妈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让他有危险。你一向是最听话的，帮我种下这只蛊，我保证你们双宿双飞。”
　　她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捏开我的口，将手心的情蛊喂进了我的体内。

　　下午，教母带着我去找江影寞。
　　“都怪丫头们下手不知轻重，江公子能否上山帮我再寻几味草药，以解蛇毒。”
　　可怜影寞毫不知情，一听事关同伴性命，义不容辞答应下来。而我背着竹篓站在一旁，因有深深的负罪感，即使觉察到他的目光一直关注着我，却不敢与之对视。
　　教母又说了一句让他开心的话：“我让青兰陪你一道去，她能认药。”
　　影寞发出一声清雅地咳嗽，对教母道谢，我的头又低了一些下去。教母走后，他便上来牵住我的手。我被他这么一握，手心传递过来的温度，突然让我无限感动。
　　我自小在苗疆长大，与巫蛊为伴，从没有过这种被牢牢保护、踏实安宁的感觉。
　　我们就这样一路牵着手上了山。明明是下午，树林里却有层层薄雾，仿佛晨曦的微光，配上老树枯藤枝桠，特有出世之感。我们走在狭长的山路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地静谧。有那么片刻，我竟然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然后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即使两相无言，紧握的双手，也能让彼此心意相通。我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兰兰，你多看着点，我不认识这些。”他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边走边道：“嗯，放心，我都认识。”
　　他突然停下来，伸手解我背上的竹篓。我想要制止，他却不容分说。于是竹篓到了他的背上。我眯起眼看着他，忍不住觉得有几分好笑。
　　“笑什么？”他很无辜。
　　“笑你的样子有趣。”
　　他愣了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然后煞有其事地轻斥道：“不准笑。”
　　我抿了抿嘴，转过头去。
　　他重新抓起我的手，继续向山里走。

　　天黑得很快，山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还好月亮已上树梢，借着淡淡的银辉，我们挨着彼此，磕磕碰碰地往山下走。教母要的五味草药，已经全部采摘齐了，都由影寞背着。不知为什么，对这个背着粗陋竹篓的江影寞，我不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很亲近。是不是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喜欢，再耀眼的光芒也不是距离？
　　下山的路明明和上山一样长，走起来却明显飞快许多，脚下越快，心中越急。体内的那只情蛊，带着教母授予的使命，时刻都在蠢蠢欲动。我几次近距离贴到他的面，他也深情地看着我，我是有机会的，可是我一直没有足够的勇气，我的决心还是不够。
　　“兰兰，我去汴京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大概半个月，我就能返回这里，然后带你走。”
　　“我从没离开过苗疆，去了大理，我该怎么生活呢？”我如实说出我的担忧。
　　“跟我走，你还怕这些？”
　　我踌躇地看着他。
　　“在大理，我、我的父亲、叔父、兄弟，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们也是地方上的要员，守护着大理国最重要的城。”
　　“啊，这次陪同你的，都是你的兄弟吗？”我一想到那日西河边的长胡须和大胖子出言不逊，就觉得这几个人可不怎么样，怎么会是影寞的兄弟。
　　“不是，他们只是武士，我的兄弟，你以后会认识的。”影寞说到他的兄弟，脸上居然是一副颇为无奈的神情，但那无奈之中，分明又带着自豪。
　　我认真听着，不住点头，突然脚下一不留神，整个人摔了下去。
　　“啊——”
　　我尖叫着，影寞从后面一把拉住我，可惜下过雪的山路滑的厉害，他也没拉住我，反而和我一起滚了下去。我们抱在一起，忍受着各种树桩、凸石的撞击，一直滚了几十米远。
　　等到身子平定下来，他被我压在身下，满脸是泥，甚是滑稽。我噗嗤一笑，他却望着我，清澈的眼眸星光熠熠。我当下怔住不动，也定定地凝视他的脸。他的五官真是好看极了，不论是额、眼、鼻、唇，皆完美无缺，为我所爱。目眩神迷之际，那迷人的唇正一寸寸向我靠近，一点、一点……我猛然想起体内的情蛊，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抬起脸，然后整个人从他身上抬起，站了起来。
　　他略显尴尬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在心里说。
　　你是如此之好，我宁愿一辈子怀着这颗情蛊生活，也绝不让你有任何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