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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类似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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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去息红泪家的时候,心里颇为忐忑,明明曾经是最熟悉最亲密的人,几年没见,反而比要去面对一个陌生人还要不安。不过无论如何,路边的行人、橱窗、车流,看起来都热闹得很可爱。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陌生男子,戚少商脱口而出:“对不起敲错门了。”他对着立刻关上的大门呆了一呆,看看楼层,又看看门牌,心道没听说红泪搬家啊,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那一天如果不是有顾惜朝这个外人在,戚少商很可能连息红泪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息红泪不是不想念,但是再大气、再体贴的女人,也无法挥挥手就抹去五年的等待,为他,她的确受了委屈。她也不是单纯地端架子,要男人赔笑认错讲好话,来满足女人的虚荣心和守候的悲戚。她更加不是不爱戚少商,可这五年,她越来越觉出不对,她讲不清楚想不明白,她心乱如麻。但她不是哭闹撒泼的女人,她淡淡的清冷有种真实的自重,这种女人让男人不能亵渎,无法逼视。她依然可以用平静的语气告诉戚少商:“这是我好姐妹傅晚晴的男朋友,顾惜朝先生。”然后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发呆,从黄昏到天明。
顾惜朝先生穿极浅的绿色衬衫,扎着围裙举着锅铲在厨房忙碌,额前柔软微卷的发丝一荡一荡,黄昏时金色光线的包围让他显出一种与刚才的萧肃清冷截然相反的柔和来。许久以后戚少商才隐约明白,人与人的纠缠,只需要一个刹那。
那天他们窝在息红泪家客厅的沙发里,随意地喝几杯红酒,聊一些往事。酒精带来恰到好处的兴奋,在夜里安静而隐秘地燃烧。
戚少商说,我在PTS①第一次见到红泪的时候,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就像一朵白色的水莲,站在烈日底下也遮不住那股清澈凉爽。
顾惜朝说,我第一次见晚晴是在见习的律师楼,一个漂亮却忧伤的女孩子进来要我给他找律师立遗嘱,我当然不理她,她居然一个耳光甩过来,我手上的资料掉了一地。
戚少商说,那时候我会为了她跑去山上摘野花,再辛苦也欢呼雀跃,也会为了她毫不犹豫地同一直非常照顾我的师兄say no。
顾惜朝说,那时候她一句话也不同我讲,总在想自己的心事,我见鬼一样就那么一直跟在她身后,突然有一天她转回头同我讲,不如订婚吧。
戚少商说,我做卧底快三年,去苏格兰场又两年,她父亲去世我不在,她小妹出嫁我不在,她开心或者难过,我都不在她身边。如今回来,她右手筋腱断裂重案也不能再做,我却什么也帮不了她,反倒是你在这里煮饭给她吃。我一直以为自己很爱她的,因为五年里都没有过别的念头,可其实我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怎么不叫她心寒。
顾惜朝说,她有过去我感觉得到,不过她对我很好,我一直不知自己究竟能为她做什么,也许就是在她出国学习的时候替她照顾照顾姐妹。我为上位差点放弃她,可其实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我错。娶她,是要靠紧她父亲这棵大树,不娶,也是要从她父亲那里以离开她为筹码捞一笔。好像我们只会对彼此微笑,然后告诉自己这就是爱。
……
他们谁也讲不清为什么,一切都那样的熟悉,像是不知多久以前不小心遗忘的朋友,到如今终于重逢,然后自然地向对方靠近。
是从哪一刻开始,戚少商同顾惜朝之间,愈来愈默契,也愈来愈微妙呢?
有次戚少商、顾惜朝、息红泪、赫连春水、傅晚晴、息红玉、萧隆绪七个人在息红泪家里聚会,大家坐在地板上围成一圈喝啤酒,拿扑克牌比大小,用塔罗牌算命,最后还是无聊,息红玉提出要转啤酒瓶子玩,瓶口指向的那个人就要完成转瓶子那个人提出的要求,大概就是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只不过他们不回答问题,只完成任务。
开始的时候,在息红玉的鼓动下,在座的几位男士都被要求脱上衣,几轮之后除了赫连都打了赤膊。赫连春水拿那双桃花眼在刚被自己“选中”的戚少商脸上瞟来瞟去,不怀好意地阴笑,说道戚少商你亲顾惜朝一下。戚少商抓起一包零食摔过去,小妖我亲你一下好不好?刚好红泪在这儿看着,从此咱俩一起过,谁也不用争了。不料息红泪冷冷地说,不过是场游戏,要就爽快玩,少拿我当活靶。
小妖这下来了劲,萧隆绪息红玉夫妇也跟着起哄,息红泪凉凉地看着,傅晚晴微笑不语。顾惜朝要发怒,说赫连春水被指的人又不是我凭什么给你消遣,你要追女仔……话没说完就被大家七嘴八舌手脚并用地按了回去,这个说游戏而已,那个说男人要大气,小妖摊摊手,笑得挑衅,顾大状这瓶口总会转到你,这一个任务就顶了你下一轮啦,做男人痛痛快快的,我就看准你们搞不掂,看什么看不服气就做,以后我见了你都低头回避。
顾惜朝转头看戚少商,他也正看他,两个人眼神一触即分,都低了头目光闪烁,却慢慢地靠向对方。他们心里各自对自己说,有什么,游戏而已嘛,还能让小妖给压了,却全然没发现氛围已经悄然改变。眼看着就要吻在一处,两只靠垫一起砸过来,却是小妖与红泪心有灵犀了一回。二人心里蓦然间“咯噔”一下子,果然见息红泪脸色煞白,眼神仿佛要将他们的脸生生戳出出两个窟窿。息红泪胸口微微起伏,许久也没讲话,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她猛地站起来摔门而去。
萧隆绪息红玉夫妇一脸的茫然加惊讶,傅晚晴眉头微蹙若有所思,连小妖也瞪大眼睛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半晌挤出一句“我靠”,随后赶忙追出去看息红泪了。
后来戚少商才弄明白,赫连春水的原意不过是在脸上随便亲一下罢了,虽然满世界的颁奖礼上男星之吻早就见怪不怪,不过小妖可真没往这里想。也所幸小妖同他讲这话的时候事情早已过去,要是当场放话,他们更加不知要如何收场。
那次之后戚少商和顾惜朝冷了很久。尴尬是一定的,更要命的是,那种感觉也许讲不了太明白,但自己的心情自己感受,奇异,惶恐,混乱,又期待,他们都听见心里有什么光临的声音,骗不了自己。那大概是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
戚少商不断道歉,加倍体贴,一切都努力做到最好,可是大半年之后息红泪说,我等你五年是因为有希望,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撑不起一个人的感情,对一个心底已经没有爱的男人,我没办法不绝望。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减轻你心里的内疚,而我不需要这个。很多人都讲生活就是这样,有一个人爱你或是对你好就已经很有福气了,可我偏不要这样凑合。如果有一天,你还能全心全意地爱我,我愿意等你回来。
戚少商知她讲的没错,结婚都可以控制,可感情骗不了人,是他对不起她。他浅浅地吻了她,带着愧疚和虔诚,也感受到她脸上冰凉的泪水。
息红泪在他面前没哭过没闹过,戚少商从没见过她的眼泪,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经历过怎样的煎熬,她明确的拒绝让他只能永远背负这一份歉疚。而息红泪从这一个goodbye kiss里也都感受到,那是一种告别一般的仪式,他和她的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赫连春水后来问过她,息红泪无奈地笑笑说,我不是大方或看得开,我只是想对自己好一点,正因为我经历过,所以希望你也一样。赫连笑得桃花上面,语气却是笃定,“哪一日我绝望,自然会放手。”
傅晚晴的父亲傅宗书并不赞成女儿的恋情,也没挡住她同顾惜朝订了婚,他们之间波澜不惊、相敬如宾,他们给对方最温柔的笑容、最体贴的关怀,在旁人眼里甜蜜得一塌糊涂。没人料到还不足一月他们便解除了婚约,说再见的时候他们笑着给对方拥抱和祝福,他们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和对方那种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有种关系很奇妙,这个人看起来同你很相配,但他就不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甚至很多时候连当事人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大多数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都可以相安无事,因为对的那个人没出现,你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何时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