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囚得伊人，却失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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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这么早啊？”嫣红楼的老鸨恹恹地应道：“来了，来了！”
一大清早的，哪一间青楼会开门？却不知是谁一直在敲着大门，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让她不得安眠，只能披上一件外袍踏下了楼梯。
刚才一早就被世子唤起来开门，老鸨看着他和他背后掩着脸的另一个男子，气不打一处来，却也只能掏出钥匙给他们开了们。现在刚回到床上睡了才半个时辰，却又被敲门声吵醒，她只能打着哈欠又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穿着一身男装的康莲。
老鸨这时才认出了她和她身上穿的粗布衣。她和康莲也算是老相识了——她以前常常来找红牌姑娘云萝，只是现在不见了一阵子，怎么变成断袖了？而且不是说和莫将军在一起的么？怎么昨晚是和世子在一处？
尽管心里的想法怪异着，嫣姨还是把康莲迎了进来：“哟，康公子？好久不见了。这么早，是来找云萝的么？”
康莲读出了她眼中的疑惑，想来嫣姨也是认出了昨晚在这里投宿的是她和朱穆逸。她也只好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想找云萝。”
“云萝昨晚颇晚才睡下的，现在不知醒了没有。”虽这么说着，嫣姨倒也引了她上楼。拍了几下云萝的房门，里面的人便慵懒地应了一声。一阵脚步声之后，门开了。
“小……公子！你不是已经回扬州去了么？”零散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锦屏才是刚刚入眠。本来在还梦到她和康莲在扬州的日子……她怎么想到一睁开眼就又看见了她？
“锦屏，说来话长。”顾不得嫣姨还在一边，康莲直呼了她原来的名字。握着故人的手，原本以为已经眼泪已经被厄运挤干了，谁知看着锦屏的面容，她几乎又要哭了出来。
锦屏向嫣姨使了一个眼神，嫣姨就合门而去了。毕竟一大早被打扰了几番，她也睏着。
“锦屏，我想向你要一套女装。”她抬眼看着锦屏，坚定的语调中不免带着一丝慌张……
*
莫冉华再一次策马穿过长安街。
没有梳理的长发和黑色的衣袍向后扬起，迎面而来的烈风把他的心撩拨得更加急躁。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他在追赶着她？生怕她逃了去不再回来。
难道说……她一直都不想呆在他身边的吗？所有的顺从也只是为了终有一天完全从他身边逃离吗？！这个想法突然间撞在心上，让他顿时打了一个冷战。
不会的，不可能的。他劝说自己去继续追寻她……他们之间的快乐日子、那段青梅竹马的时光，是任何东西也不能代替的！无论有多少生离死别，无论有多少误会，无论他之前对她有多么不好……都不能掩盖去他们原来的海誓山盟。
想到这里，他再一次发现自己对她是有多么的不好……
尽管如此，内心最迫切的想法却还是要把她囚在身边。哪怕，不择手段。
他已分不清这是最卑劣的占有欲还是最刻骨的爱恋。又或许，这两样东西本来就分不开。
猛扯缰绳把马停住，一头黑发狂乱地扬起。
万一她不在这里，他就真的只能一路回扬州找她了。
踏上了嫣红楼的台阶，他使尽了力气踢向那扇木门。那扇门霎时间脆弱得如同薄纸一般，碎裂在眼前。
他等不及这一分一秒了。即使是几滴更漏落下的短短时间里，她便有可能远远地逃离他的生命。
她会狠下心，她会不再回来。
破门上的木屑纸屑被卷进了大堂里面，飘洒在铺着红地毯的歌舞台上。那本是让人醉生梦死的地方，原来在清晨却是这般的萧条冷清。
莫冉华站在大堂中，看着那碎屑飘落，扰得他心中的火又急了几分。他努力地平息自己内心的冲动。
“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巨响之后，嫣姨一脸惊魂地跑下了楼。她看见穿着玄衣的莫冉华一脸煞气地站在楼梯下，吓得几乎滚了下来。
“是、是莫将军么？”虽然只见过几次，老鸨惊魂甫定之下倒也认出他来：“将军，这是什么回事啊？”
“我要找一个人。”莫冉华直接走上了楼梯，那气势把嫣姨吓得一直向后退。
她以为是莫冉华的仇家躲在了嫣红楼之中，连忙解释道：“将军，楼上只有姑娘们呢，客人们都走了啊。”她只能跟在他身后，却不敢直接拽住他。
莫冉华接连踹开了几个厢房的门，房中的姑娘衣衫不整地从床上尖叫弹起。他冷着脸在门口扫视了房中的一切，又扬袖离去。
直觉告诉他，康莲必定在嫣红楼中。
心中的患得患失却像推波助澜的邪力，让他全然失去了分寸，只能像疯了一般地带着怒气去翻寻她。他竟然有一种准备要捕捉到猎物的兴奋感。
踢开了一扇精巧的雕花木门。他看见锦屏吓得从桌边跳了起来，惊恐地看着门外的他。
莫冉华踏进了锦屏的厢房中。他竖起剑眉，环顾四周却只见锦屏一个人伫立在桌边。
“莫将军，嫣红楼还没有开门迎客。”锦屏冷冷地说道，目不斜视地瞪着眼前几近发狂的莫冉华。
“康莲在哪里？”他狠狠地问道。却已是尽了最大努力去平静自己的情绪。
踱步向她走近了些，带着狂躁神情的黑眸看到了锦屏的手在微微发抖。
莫冉华知道她一定见过康莲——这个时辰，整个嫣红楼的姑娘基本上都在睡觉，只有她竟然还稍微地梳洗过，坐在了桌边。
“什么康莲？康公子没有来过！”锦屏低垂着眼眸躲开了他锐利的目光，甚至把手收在了背后，不让他看见自己在发抖。
“真的吗？锦屏你最好说的是真话，若是让我在嫣红楼把她翻了出来，你知道后果会怎样的……”莫冉华说得咬牙切齿，让站在门边的嫣姨脚上发软，不断地向锦屏打眼色。
“她走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气让锦屏又把眼光移到了他身上。仿佛在用眼神剜着他的心，像在看一个恶魔……
这样受逼迫的感觉对她来说已经太过熟悉。从六年前开始，这便是她生活中挥之不去的一个部分。她挣扎过，她呐喊过，却无法不低下头。
然而这一次，想起康莲消瘦的面庞，她无法容忍莫冉华再去伤害她。
“我说她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回去了扬州也好，逃到天涯海角也好，去哪里都比呆在你这样忘情负义的人身边要好！”
恶狠狠的话让莫冉华猛然睁大了双眼。
这是不是也是康莲的想法呢？他真的做得太错太错了吗？
不行！不能让她有这样的想法！无论怎样，他都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求也好，强行带走也好，他不要攥着她留下的别离书，遍寻了周围的世界却找不到她的身影！他还没有机会解释呢！她怎么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怎么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却看到嫣姨的神情有些诡异，他知道锦屏在说谎。
“我再问一遍，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锦屏大吼道。尽管被他的眼神吓得脚上发软，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康莲落在他手上。
高大的身躯向她逼近，大手出其不意地掐在她的细颈上。莫冉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若不能找到康莲他会彻底疯掉！这是他唯一的线索了，她是说也说，不说也要说！
“锦屏，你知道在军营里面我们是怎么逼迫俘虏说出敌军的情报吗？”他的黑眸之中尽是凶狠：“你还是不说的话，我可不介意演示一下给你看。”
锦屏徒劳地扯着他掐在颈上的大手，惊恐地瞪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疯了，肯定是疯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莫冉华会对她动手。此刻她觉得，六年前扬州那个谦谦君子模样的莫冉华、那个她家小姐的未婚夫可以说是完全湮灭了。
感觉到她的喉咙在动，莫冉华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仿佛要把她的脖子生生掐断。
锦屏难受得用指甲在他的手背刮出血痕。
他却继续说道：“或者我该再狠心一些，你才会告诉我她去了哪里？要不……就把你的脸刮花了，这样子也省得你在这里沦落。”
莫冉华虽这样说，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甚至把手上的力度也减轻了些。
面前的场景已经把嫣姨吓得扑倒在他面前，她试图制止他的暴行：“莫将军！有话好好说啊！你这个样子会把她掐死的！”
只有锦屏知道，莫冉华手上的力度根本不是打算杀了她。只是让她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混乱中，她愤怒地向他踢了几脚，而莫冉华却一丝不动。
锦屏看见他带着一脸的苦笑，他竟然以嘴形对她说——“对不起”……
突然意识到他是用这个方法逼康莲出来，锦屏挣扎得更加激烈，丹红色的指甲陷进了他的大手里，血肉塞在指甲当中。莫冉华却依然漠然地握住她的细颈，不为所动。
嫣姨误以为是莫冉华真要把她掐死，哭喊着上前去扯着他的手臂：“莫将军！云萝是年少无知才会冲撞将军的！将军你放过她啊！”她又对锦屏喊道：“云萝！快告诉他康公子在哪里啊！不值得为了一个男人贴上自己的命啊……”
可锦屏却已被他捏住了嗓门，根本没有办法说话，只能继续乱甩着手脚往莫冉华身上和周围的桌椅踢打。
在一片混乱的打闹声中，厢房角落的一个红木雕花的大衣匣猛然被打开。
康莲颤抖着从箱中站了起来。双唇止不住地闭了又合，紧握的拳头垂在身侧。
她身上竟然穿着轻纱罗裙，头发也披散在肩上，宛如天降的仙女一般。可是她眼中的分明就是不甘心，脸色也苍白得如冰雪一般。
刚才她换好女装正要离去，却听见楼下一阵骚动。锦屏心急，让她躲在衣匣中不要出来。可是听见了莫冉华的脚步声，听见他对锦屏说的狠言恶语，叫她再怎么能躲在一处无动于衷呢？
她已经连累了锦屏许多，再也不能让她为自己受任何委屈了！
一切恶果都回到自己身上便好了。既然明知逃不过，她只能向那个在她眼中如恶魔一般的莫冉华屈服……
嫣姨看见康莲一身女装地站在角落，吃了一大惊。锦屏却满脸痛苦地望着康莲，像是在责怪她不忍耐……
莫冉华怔怔地看着一身女装的她，手上一松，让锦屏滑倒在地上。
她不住地咳嗽，却望着呆呆站在那里康莲，大喊道：“为什么要出来啊？！快走啊！快……走！”
莫冉华却已经一步步向她迈进。
不知被她牵去了何处的心终于又安定了下来。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暴怒的气息瞬间散去。
她果然还在。她就在眼前，安然无恙。
她却低着头带着一脸的绝望神色，不敢看他。
“莲儿，闹够了吗？闹够了就跟我回去……”
她的周围像是立了四堵冰墙，对他的话不应不答。莫冉华迫不及待地要触碰到她的温度，只能略带粗暴地把她从箱中拽到了自己怀里。
康莲像是突然醒觉了一般，疯狂地挣开他的怀抱。“我不要跟你走！莫冉华！我恨你！恨死你！你放了我啊……放了我！” 她胡乱挥舞的拳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她再一次说恨他了。
每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都让他感到全身被针刺过一般。纵然难受，却更加无法放手。把她紧紧地桎梏在怀中，黑眸空洞地望着她身后的白墙，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撕咬扑打。
她的一切动作，一切气息……哪怕是口口声声的“恨”，都在告诉他：康莲还在。她还在自己怀中。是吗？真的还没有失去她吗？
“莲儿，我们回家。回家再说……”
他说的家指的是那个让他们魂牵梦萦的扬州。然而在康莲听来，她却以为自己又会被禁锢在那个将军府中，对着那些黑白的景色、那些他和他新娘的黑色“囍”字……
“不回去！我不要和你回去……我要回扬州呢，我和穆逸约好的，我要在那里等他的。我要回扬州！我不要和你回家！”
或许这样的话只是在气他，又或许这真的是她本来的打算。
但这样的话在浇在莫冉华心上无疑是火上加油。这么说，她真的和朱穆逸那个家伙有接触过？甚至有了这样的约定？难道她逃离了他身边，是为了和他私奔？
不再说什么，也懒得理会围在门口的一群嫣红楼姑娘，莫冉华狠狠拽着康莲的手腕，连拖带扯地走下了楼梯。
康莲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会暴露，一路地大喊大叫，在楼梯上不肯下去，却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双臂的力度几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挤在一处。
他埋首在她耳边说道：“康莲，你是我的人！你这一辈子，休想再逃离……”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囚得伊人，却失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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