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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黑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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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建州的路上,路林禁不住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呻吟。他再一次头痛得厉害。
水沉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的搂着。以防大巴不时的震动会进一步增加他的痛处。
“傻瓜,头痛地这么厉害怎么不知道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忍着?”水沉柔柔地念道。
“嗯......”少年抱歉地笑笑,不易察觉。对不起水沉,我没有力气回答了。
“知道啦,我不问你了,乖,睡觉吧。”
路林稍稍摇了摇脑袋,算是回答。他没有意识到,水沉静默的目光直直走到远方,形容复杂。
“我真的没有关系,直接回家就好啦!”下来大巴,路林头已经不是那么痛了。
水沉不听他抱怨,直接把路林塞到出租车里。
“市脑科医院。”
建州市脑科医院全国闻名,聚集了全国各地的优秀医生。许多外地人都慕名而来,无数的奇迹曾经在这里上演。
路林是第一次来。即使以前需要来看望病人,他也会百般推脱。对于所有的医院路林有一种莫名的抵触。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脑科医院环境很好,整个医院笼罩在苍茫的绿色中。偶尔露出房子的白屋顶,在落日余辉的映衬下,显得温馨可爱。或许是因为人本就来自于自然,路林在一片绿色中仿佛找到了生命的本初与归宿。
医院里人很少,路林才想到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医生早就下班了。
“你一定要来的,现在怎么办?”路林无可奈何地摊开两只手,表示没有见到医生问题不出在他身上。
“去看急诊。”水沉语气坚定的很。倒弄得路林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必要吧,我这个样子已经近两年了。”路林无奈地抱怨。
水沉不理他,拉着路林大步向急诊室走去。
“您好!”听到“请进”的声音,两个人推门进去。是一个很年轻很帅气的医生,声音深沉而富有磁性。
“你好。”
“请问病人是哪位?”
“是他。”水沉把路林推到前边,抢着回答,“他有些时候会头痛很厉害。”
“嗯,请坐吧。”医生帮路林拉过来一把椅子。“家属请到外面等候。”
家属?!这个词着实吓了路林一跳,在别人眼里我们很亲近吗?
“我不要。”水沉说着就挨着路林坐下,用胳膊垫着趴在桌子上,很坚定的样子。
医生看着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孩有些出神,“也好。我们开始吧。”
路林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忸怩不安。他对医生的强烈不信任与对医院的不自觉排斥根深蒂固,天性使然。
医生到没有在意路林的不适,接着说:“这种情况多久了?”
“大概两年了吧。”路林不确定。
“两年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造成脑部创伤或对你的精神造成刺激?”
“两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住院很长时间。”
“什么病?”
“三度烧伤。”
路林听到医生和水沉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冲他们安慰得笑了笑。
“烧伤原因?”
“家里的液化气爆炸。”
“其间会不会伤及头部?”
“应该不会吧...”路林又是不确定。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会头痛加剧,还是头痛发作时间是任意性的?”
“一般是在我特别难过的时候,会头痛地揪心。”
“你说一般?”
“嗯,今天很特殊。我很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会痛。”
医生不再提问,意味深长地看着路林。像是要把这个人完全看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说话:“先做一下检查吧。”
随后路林就被一堆机器收拾了一通,傻傻的得像一个人偶。路林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结果出来后,我会给你们发邮件。给我一个邮箱地址,好吗?”
“嗯...”路林正要写邮箱,笔不容商量地被水沉抢了过去。她看也不看路林,直视医生,冷冷地说:“用我的,谢谢。”
医生看着她有些尴尬。“这样也可以,不过,病人自己的邮箱一定要写的。”
“哦。”水沉写完自己的,又不情愿在下一行写上了路林的邮箱。
“这样,你们可以先离开了。”医生说。
夜已经很深了。繁复的华灯只留下一枚在冷风中挣扎,晃悠悠地想要保留最后的光明与希望。公交和地铁都已经停运,出租车也少得很。一对璧人并肩走在寂寥的大街上,宛若黑暗中出现两道微光,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在这个维度太高的地区,即使已到暮春时节,昼夜温差依旧很大。凛冽的寒风沽沽灌入水沉的薄衬衣里,女孩不禁瑟瑟发抖,她是个怕冷的人。路林把外套脱下来体贴地披在水沉肩上,自然而不着痕迹。
“虽然没有月亮,几株梧桐的秃枝,骨鲠地清晰。”水沉盯着天空,默默念道。
“你在想什么?”路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今夜没有星也没有月。
“这是《围城》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水沉解释道,“从此我爱上了漆黑的夜。因为即使看不到星月,可它们依然在那里,你什么都不会损失。但如果我们拥有更加浓厚的夜,就能更好地遮掩罪恶,柔化悲伤。仿佛世界就又成了安详平静的孩子。”
“是吗?”路林小心地不去打破这份静谧。
“你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我会很难过......”
“没必要。”路林喃喃自语。水沉,就像你拒绝不了黑暗,我也扼杀不了孤独。这是我们的宿命。
“我都快忘记自己的样子了......”黑夜里,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又同时把目光转向夜空,真的如同一匹黑布。他们一时无话,只能默默的思念着什么。
“水沉,记忆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随意地一问,路林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忘川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孟婆汤让你忘了一切,三生石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我们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碗忘川水煮的孟婆汤。”
路林目光扫向水沉的手镯,黑如点漆。便也不再问什么了,他明白。对水沉来说,失去了记忆,就进入了另一生,就是另一个人。而前世的一切,或许不重要吧。这样也好。
夜晚依旧寒冷.造物主是什么意思呢?是为了制造□□的难过以分担人心的痛苦,还是要让每一滴鲜血结冰......
路林听到树叶沙沙的声响,莫名其妙地想起飞信的心情短语,现在自己会写什么呢......心情吗?没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