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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洞房花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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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龙剑急若流星,却忽在兰潇颈前停住。虞鸿这一发一收,无不恰到好处。兰潇已骇然变色,虞鸿却泰然自若,侧身持剑,对碧眉说道:“好,就依你!”话音未落,他已身形闪动,进了披星洞。
  碧眉与兰潇相顾片刻,忽地紧紧相拥。兰潇冷汗淋漓,碧眉全身战栗,满面通红地笑道:“兰潇姐姐,以往我们披星洞要杀的人,从来不能活命,没想到你居然•••”
  兰潇死里逃生,犹自心悸,蓦地瞥见状如玉玦的秋月,似乎不几日便是月圆之期。她心中一惊,挣开碧眉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碧眉不明所以地迟疑道:“今天?今天九月十三啊,不年不节的•••”转念一想,她格格笑道,“兰潇姐姐,刚才吓坏了,是不是?”
  兰潇顿觉五雷轰顶。碧眉不禁黯然,蹙眉解释道:“你别记恨大师兄。我知道,他不想杀人,从来不想杀任何人。”
  兰潇宛似不闻,喃喃说:“九月十三了,小姐在宫里孤苦伶仃,怎么办?•••马,我的乌驳马呢?”
  看着兰潇恍若梦游地东张西望,碧眉连声安慰:“姐姐在找那匹系着银铃的灰马吧?别急别急,它在马厩里呢。大师兄言出必践,他答应不难为你,你就放心养伤吧。不等爹回来,我就想个法儿叫你安全回京•••哎呀,你是受了主人家虐待,逃出京城的吧?”
  兰潇心中小鹿乱撞,连忙含糊其辞。碧眉朗声笑道:“大师兄说,你又饿也累,才昏睡了那么久。主人家若肯善待你,你怎会不吃不睡地跑到这里来?”
  原来,披星洞地处全国最东方的澜沧州境内,距京城千里之遥。即使马不停蹄,也需两三天才能回京。兰潇一筹莫展,碧眉深知秋夜风寒露重,不由分说便将兰潇拉进披星洞。
  京城祥云楼中,灯火辉煌,笑语喧哗。名动京城的祥云班台柱冉寒生登台杂耍,食客们自然个个眉开眼笑,逸兴遄飞。
  寒生走在绳上,听得全场沸反盈天,楼上左首却鸦雀无声,不由连瞥几眼。只见楼上坐着一位女客,脸上蒙一幅如云似雾的面纱,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她身着玫瑰紫的窄袖衫,不时仰颈饮酒,碰得腕上玉镯琤琤作响。为她斟酒的绿衣侍女尚在髫龄,虽然身量未足,却生得如花似玉。不难预料,这侍女日后长成,必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寒生淡淡一笑。这些女子,即使金尊玉贵,即使百媚千娇,又怎能与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鱼娘相提并论?她活泼得像一团焰火,纯真得像一片月光啊!
  台下欢声雷动,寒生的思绪却情不自禁地飞到千里之外的松花镇。鱼娘一家离京时,他因事未及相送,但他早已许下无数幽期密约:明年开春,他必将亲自到松花镇下聘定亲,他买房置地后,就风风光光地迎娶鱼娘!
  那绿衣侍女放下酒壶劝道:“小姐别恼了,这样只喝酒不吃饭,伤了身子骨可怎么好?秦公子的师父那么严,重阳节他没法抽身来看小姐,这也怪不得他呀。”
  紫衫女子醉眼朦胧,指着对面的椅子笑道:“粉儿,你,你坐,和我干•••干一杯。”
  粉儿踌躇道:“这,小姐,我不会喝酒啊。要不,我守在小姐身边,陪你等秦公子好不好?”
  紫衫女子轻轻摇头,喃喃自语:“他不会来了。六十六天,他都没有来过•••”她挥开面纱,拎起酒壶,如长鲸吸川一般豪饮起来。粉儿见她竟像江湖游侠那样纵酒,知道劝解无用,只得怔怔望着。
  忽地一道黑影闪过,紫衫女子手中的酒壶竟不翼而飞!粉儿惊骇莫名,只听“啪”的一响,紫衫女子拍案立起。面纱悠然飘走,但见她花容月貌,尽管醉眼迷离,满面桃花,眉间却英气勃勃,宛如少年侠士。
  众人陡然看清了她的容颜,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卖弄道:“我见过这姑娘!知道她是哪家的吗?她爹就是早年为国捐躯的大英雄,梅大将军哪!”连谢幕的寒生也不禁暗暗道:“倘若鱼娘有她一半的美貌•••”他想到和鱼娘的海誓山盟,登时面红耳赤,匆匆退到后台去了。
  紫衫女子毫不理会飘走的面纱,正要转身怒叱,却见一位翩翩美少年蔼然站在她身后。粉儿欢天喜地地叫道:“秦公子,你总算来啦!”
  那少年英姿勃勃,腰悬一把清气袭人的宝剑,剑鞘上镌着“惊鸿”二字。他一手扶住恍若梦游的紫衫女子,一手举起酒壶,将几口残酒一饮而尽。他嘴角含笑,见紫衫女子那闭月羞花的容颜已现憔悴之色,不禁皱眉,柔声道:“玉蝶,何必喝这么多酒?”
  玉蝶对目瞪口呆的众人视若无睹,悲喜交集地凝望着少年,似在梦呓:“无绝•••你来了?真的是你?”
  众人见无绝俊朗不凡,玉蝶国色天香,二人虽天造地设似的般配,但二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互诉衷肠,简直伤风败俗。听到众人或嫉妒或愤慨地取笑咒骂,粉儿登时手足无措。无绝和玉蝶却旁若无人,在群情激愤中脉脉对视着,携手并肩向楼下走去。
  粉儿跟随在后,见小姐脸上的酒晕被祥云楼的华灯照得分外动人。可是秦公子并没醉酒啊,为什么和小姐一样满面红晕呢?•••
  秦无绝坐在梅府的厅堂里,不禁哑然失笑。不知玉蝶为何突发奇想,刚喝下醒酒汤便摒退左右,走进内室,迟迟不见踪影。他正摸不着头脑,忽觉有两个身影正步步向厅堂逼近。无绝紧按腰间的惊鸿剑,悄无声息地闪到门后,定睛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粉儿扶着一位红巾遮面的女子,盈盈走上厅堂。那人竟肩披彩绣辉煌的霞帔,身着灿若云霓的红衣红裙,手中竟牵着一条结着红花的喜绸!虽不见新嫁娘的面容,但看那嫩如葱白的双手,纤若柳丝的腰肢,这不正是玉蝶么?
  无绝如在梦中。他与玉蝶并肩坐上喜床,直到粉儿撒帐退下,他仍记不清是否拜过天地,是否挑过喜帕。凝望着玉蝶低头不语的模样,他才意识到,这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终于做了他的新娘!
  无绝随手挥出,掌风到处,一只只蜡烛尽数熄灭。正如诗中所写:“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夜阑人静,只有一对红囍字在晚风中轻轻抖动,见证着喜帐里销魂荡魄的鸳侣。
  天色渐明,无绝早已含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沉沉入睡,忽觉颊上滚烫如火。他勉强睁眼,见玉蝶身穿宫装坐在床边,含笑望着他,眼中却泪光闪闪。无绝一惊,温存备至地拉着玉蝶的手问:“娘子,你•••”
  一语未毕,玉蝶已泪雨倾盆。她伏在无绝怀中,直哭得撕心裂肺。无绝六神无主,语无伦次地安慰道:“出•••出了什么事?•••你别,别这样哭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什么事都要一起分担,是不是?”
  玉蝶呜咽着,唇边却带着迷醉的笑容,说:“相•••相公,有这一夜,我,我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