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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第二六章 主仆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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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是最大的宠儿,任何人都要宠着他,对他喜欢的也要宠着,不然就会大祸临头。“乌云珠”在永和宫住了三天,居然还是平安无事,太后和太妃都按兵不动,花束子把她照顾得很好,像对亲姐妹一样。
 
 也许是“亲情”的需要吧,在此之前不能翻脸:和嘉的宴会并没有因此改期。本来福临担心,一旦给了她们就不能再牵绊住“乌云珠”,如今她重伤在身,太妃不肯走就再留一阵子,如果她要先将和嘉带回府,那更好,他想要的就更方便了。
 
 会不会有人去猜,“乌云珠”是为了留在宫里故意受伤呢?席上大家很和睦,谁都不提前尘往事以免戏演不下去。静妃的手受伤吃东西需要人喂,福临是恨不得自己来的,只是不能。他只好看着笨手笨脚的宫女着急,骂她。其实都已经住到他的后宫里,名声坏到彻底还能嫁给别人吗?想必这一点大家都在揣摩,太妃忍不住话中有刺,太后荡悠悠地四两拨千斤。
 
 不能闹翻,得忍呢。饭桌上的对恃终于在忍耐中结束。福临特地对静妃说会再挑一个灵便的宫女给她使,他爱她,感情就变得像火苗似的。可越是这样越是给人招祸,岳乐在旁帮了大忙,没有他进言周旋,怕是太妃撑不住就要闹了。
 
 一身汗的静妃回房时,已近傍晚,花束子好心地过来替她抹汗,静妃坐在床上,卸去防备,很舒心地看着,好似花束子是只可爱的小鹿,恬静得诱人。花束子被她盯得脸红,不自觉地便偏过头去,静妃笑了一笑,勾起一指,竟去挑她下巴。
 
 花束子明显地愣了。就在这时乌云珠的奶娘徐嬷嬷端着凉茶过来,她是为了照顾小姐才进宫的,这也是福临的恩典,他觉得是帮忙,静妃却认为是碍手碍脚。
 
 徐嬷嬷是个好人,但她是乌云珠的奶娘,很容易看出问题。幸好她耳朵不太好,只要静妃不乱说话就没什么问题。她胆大,真的出事倒也不怕,可是不能连累花束子,好不容易能够再见,她还想送她一个孩子。
 
 身上还有别的事忙,福临能来的机会不多,静妃抓紧机会恳请他对花束子好一点,他越发觉得爱人很有美德,殊不知只是被利用了,静妃知道,孩子是花束子的心病,也是她的心病,她们为了他已经疯魔了,这不是福临的孩子,是她们俩的孩子。
 
 喝了茶,花束子问她:“福晋您洗个澡吧?”
 
 静妃笑着看她,只是不说话。
 
 花束子想起刚才,有点慌,轻拍她的肩:“福晋?”
 
 静妃趁机用那只好手抓住,笑道:“你和我一起洗,我就洗。”
 
 花束子真的怕了:“您说什么?”
 
 静妃顽皮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话道:“瞧你吓那样儿,我这是狼爪子啊?能把你怎么着啊。”
 
 花束子不好意思地低头:“对不起福晋,是我多想。”
 
 静妃感受着温馨,又像是回到从前,她想起和花束子在侧宫相依为命的时候,感慨万千,捉着她的手,轻轻地抚着。
 
 花束子有点别扭,但是没有挣扎,她好像也进入了回忆。
 
 热水准备好了,徐嬷嬷要伺候小姐入浴。静妃拿话挡:“不劳烦您了,请谨贵人帮我吧,您去休息。”
 
 私房话外人不能听,屋里热气腾腾的,就剩她们两个。花束子帮静妃解开底衣,扶着她进入水盆里。
 
 静妃抓住她在捞水巾的手:“你慢点儿,烫。”
 
 花束子呆呆地遵从:“哦。”
 
 静妃乐了,抬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你怎么这么乖啊,一点都没变。”
 
 花束子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的眼神也变得专注:“您……”
 
 “帮我擦吧。”静妃舒服地靠着桶边,闭起眼睛,捉着她的手在脖子上走,水巾的温暖让她只想停留:“好累,你也进来洗呗。”
 
 相似的感觉和记忆重叠,花束子几乎忍不住要问,可是她没有。
 
 还不够,静妃撩她呢,又想起一件惦记的,她转过头来看着:“你这儿有瓜子么?”
 
 “……有。”花束子想了想,又补充道:“您等会儿,我让耷拉吴去拿。耷拉吴!”
 
 在外边的耷拉吴应声着去办差。静妃却不让她跑走,指指床边的橱子:“就拿那里边儿的。”
 
 花束子吓着了,断定她不可能知道。
 
 静妃喜欢吃瓜子,因为这样,在侧宫的时候,带着花束子也养成习惯。就是她死了,花束子也保留这个惯例。只是她死了,花束子把自己的那份也一起放在橱子里,作为纪念。
 
 坏了的倒掉,再领新的,看来花束子是打算一直持续下去。这份念想儿不是给外人吃的。她又难过又惊愕,抵抗道:“我还是另外给您拿。”
 
 静妃伸着手,笑得很愉悦:“拿来吧,我都看见过了,这么闷,把它闷坏了,不能吃多可惜。”
 
 花束子想了想,拉开橱门,从帕子包里抓了一小把。
 
 静妃一看她的动作就知道是心疼呢,舍不得让她吃。心里非常感动,在花束子的掌心上捏了一粒,丢进嘴里。
 
 大而化之的豪爽样儿太像从前的那个人,细致到眼角都是一模一样的情态。花束子总算是懵了,静妃一粒粒的嗑下去,看着花束子的眼睛里都含着泪光。花束子的嘴唇在发抖,可她还是不说什么,继续吃,碰到她掌心的手指在发颤。花束子再也坚持不下去,双手一撒,“扑通”跪倒在面前,号啕大哭。
 
 “别这样,”静妃对自己够狠心了都没料到还是会受不了。她把手努力伸长一点,勾着花束子的脖子,把她抱住,声音颤抖得不成句:“别这样,我讨厌哭,讨厌让你哭。咱们说好了永远不哭的,”静妃在她脸上亲了两口,耳鬓厮磨地狠狠搂住:“花束子,花束子!”
 
 “主子,啊啊啊!”号叫像爆发的火焰,花束子仰起头来,泪眼滂沱:“你回来啦!”她抓住她的手,教她摸她的脸,又去摸她的眼睛:“你回来啦!”
 
 “是啊。我回来了。”静妃终于承认这个惊雷落地般的大消息:“我被你认出来了,我回来了。”
 
 “你等等。”花束子警觉地站起来,又把门栓检查一遍,才回到她身旁,委屈地责怪:“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在等你认我呗。”静妃避重就轻地提了一句,转言道:“陪我一起洗吧,我们说说话。”
 
 “好。”花束子绕到后边解衣服,不一会儿,也坐了进来。
 
 静妃靠在她的肩上,两人像亲密无间的小鸟儿,花束子抹去她的泪痕,拿水巾慢慢地理她的头发:“主子,你怎么变成了襄王福晋?”
 
 “我也不知道。”静妃的脸上一僵,有点不悦:“算啦,咱们不提她。你让我看看。”
 
 花束子的脸上有疤,臂上也有,像蛇一样弯曲着。她很自卑,也很创痛,静妃将它牵过来,她在退缩。
 
 静妃摸住它,长久地凝视着,突然端近了亲一口。花束子有点惊,心跳得像被人踢一脚,她默默地接受了,她也爱她,如果说她们之间的感情是爱的话,她想,这都是在她们可以理解和接受的范围内生长的感情,别人懂不了,只会把她们当怪物。
 
 “主子。”因此想起的一些事,让她很愧疚:“从前我对不起你,你恨我吧。”
 
 “我不恨你。”静妃继续靠着她,声音很温柔:“我就想送你一个孩子。”
 
 “孩子。”花束子时常在想念她的孩子,那个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想念她呢。她想到福临的态度就变得沮丧:“皇上,他只会让别的女人给他生。”
 
 “不,这个孩子,是咱们俩的。”静妃骄傲地驱赶着:“跟他没关系。”她把花束子的手拉紧了:“我希望这宫里,就我们两个人。”
 
 花束子温顺地应和,和她头靠头,陷入幻想里:“就我们两个人。”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淌着。水凉了,先洗好的花束子起身穿上衣服,发现刚才不小心把静妃的替换衣裳撩湿了,忙道:“你先等会儿,我去给你拿。”
 
 她开了门出去,静妃想先把身子擦干等着。她站起来,用一只手,有点吃力。
 
 有响动,背对着门,她看不见是谁,只唤道:“花束子来帮我把背上擦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听出来不是女人的,在伸着臂等待的静妃知道不该回头,可她还是没忍住。
 
 对着精致玲珑的锁骨,白玉般雕琢的躯体,过了片刻,福临才想起移开眼睛。他站在门边,样子有点呆滞,半天才蹦出一个字来:“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