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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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助摆脱了那些董事们，追出来找到我，“小姐，明天就举行葬礼，沈老先生的意思，认为何总终究不能算是彻彻底底的沈家人，所以一些亲戚来不及也就不必要来葬礼了，通知一下就好。”他语气有一些抱怨，“明天葬礼，晚上下葬，已经挖好墓地了，就在沈先生旁边。”
“好，车祸去查了吗？”
“查了，虽然很难相信，但目前来看确确实实是一场意外，高速酒驾，肇事方也去世了，身份、人际来往、银行账户都查过了，没有发现问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口气藏在胸腔里，企图给自己一点支撑。
是啊，就算是查到了，又能怎样，反正人已经死了啊……
“周澈……算了，母亲在哪，我去看看。”
陈助有些迟疑，“小姐……遗体现在在安置厅，已经整理好了，明天早上会运到灵堂。”
“好，我今天就在这里不走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早一点来，有很多事都需要你留意，车祸先不用查了，葬礼结束之后，如果还有什么消息，再和我同步吧。”
“小姐，你还回H国吗？还是留在这里。”陈助语气中有点期盼的意味。
我有些疲惫，闭上眼睛，但是我还是要回复他，“这些事情都等葬礼结束再说吧，好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去，强制自己好好睡一觉，明天见。”
“好，小姐，那我先走了。”
我往安置厅的方向走去，已经二十三点了，大家都陆续离开灵堂，明天将又是吵闹的一天，而现在是难得的平静，一路上我只遇到了两三个工作人员，他们不太认识我，但是没有阻拦我进入安置厅。
母亲的遗体放置在一个巨大的木棺中，我曾经见过一样的木棺，里面放置的是继父的遗体，那时候我没有走上前去看。现在我走到木棺前，站上整理师用的木凳。木棺比我想象的要浅，母亲就躺在那里，静静地，不是睡着的样子，是……死亡的样子。
她还是那么美丽，还是那么吸引人，但是失去了起伏。曾经白皙的皮肤透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灰白的色调，她的眼睛轻轻地闭上，而那长长的睫毛却不会因为呼吸而颤抖了。
人的发丝也是有生命的吗？它好像也失去了生机。
不过，她突然变得触手可及……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产生过这种只要伸手就可以抓住她的错觉了。
所以我伸出了胳膊，然后我看到自己颤抖的手，缓慢地放在她的脸上……
母亲的脸颊，细腻而又柔软，被我的手覆盖，我的拇指细细地、小心地摸索着她的嘴唇，口红一定沾染在我的皮肤上了。
我努力地去回忆母亲最后一次亲吻我的场景，好像是父亲葬礼那天，那天她没有涂口红，但是嘴色依旧红润，她蹲下来，抱住小小的我，吻掉了我的眼泪。
那天也是一个下雪天，我们一起在小小的墓碑前，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而我感受到了除去悲伤以外的情绪，后来的我将这一天认定为一切开始崩坏的源头，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却对此一无所知。母亲柔软的嘴唇贴近我的皮肤，隔着泪水，一下、一下，她把泪水抿掉，然后我的眼睛可以直接感觉到母亲温暖的唇、温暖的呼吸.......
温暖的唇、温暖的呼吸……
可是，现在，为什么怎么呼唤，都是一片死寂呢？
我触摸的，是没有温度的，母亲的嘴唇！没有温度的，母亲的肌肤！
我恍然大悟，母亲的温热没有了！那玫瑰香呢？母亲的玫瑰香还在吗？还在吗？我的心脏一下子被浸泡在强硫酸中，正一下一下地冒着气泡，好像马上要被腐蚀殆尽！
于是一种冲动出现，它先是攀上我的大脑，再指挥我的神经，我的腿、身体就这样不由自主地动起来，我爬进母亲的木棺，木棺很大，可以再包容一个我，我躺进去抱住母亲的身体，比我想象得要更加柔软，我把脸埋进母亲的颈间，她的肌肤和发丝同时包裹住我，我缓慢地蹭着，努力闻着母亲的味道，努力在生涩的味道中，嗅出了一丝玫瑰的香气，失去了体温的烘托，变得冰冷，变得陌生……
我用力抱紧母亲。神啊，来救救我！来救救我！
“妈妈……”我听到有人在呻吟。
那就把我浑身的血液都放出来吧！让它来温热母亲的身体！让它来换回我记忆中的玫瑰香！
神啊，来救救我吧！
如果我肮脏的躯体，可以融入母亲的肌肤，那就那么办吧！如果我献祭出我的心脏，不！如果我献祭出我的全部，可以让母亲与我交融，那就那么办吧！如果我们能够一起在这个温暖的木棺中破碎，如果我们的血肉混杂在一起，如果我们变成一滩谁也分不开的血水，如果以这种方式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没有精神搅动、没有欲望打扰、没有理智干预，那就那么办吧！
神啊！神啊！神啊！来救救我！来救救我！
让我回到母亲的体内吧.......那段从未有过的记忆，是我人生中最遗憾的部分。
“妈妈.......”
谁在呼唤，我要拥得更紧。原来死去的母亲才是属于我的母亲。如果死去的何澜音才能让我肆无忌惮地呼唤，才能让我放纵地触碰，那我早该.......我早该！
“妈妈.......”
神，不要宽恕我，不要拯救我，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人类在向你祈祷，你要做的不是怜惜她，不是包容她，也不要无视她，请审判她，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把她鞭挞至所有肮脏的思想都抛下，最后留下她的血肉，让这些血肉白白地流淌进土地里，不要给她与母亲交融的机会，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人和最肮脏的人，要在你的监视下，永远地分开。
这是你作为神的使命。
那就让我在审判前最后拥抱一次母亲吧，让我成为那个最后亲近她的人吧，此后，一切的酷刑，我都欣然接受。
“妈妈……”
咚的一声，我坐起身，看到周澈的背影，他捂着手臂跑开了。
哈哈，无所谓了，就算是这样天地不容的想法被他窥探到又能怎样？母亲再也听不到他说话了。我躺回木棺，轻轻地抱住母亲，再一次把脸埋进她的颈侧。他再也不能和母亲亲密，而我，将是母亲最后一个入幕之宾。
最后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