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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药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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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芳园西院,晨光熹微,寒意未褪。
青黛正清扫院落,忽见两个面生的小丫鬟端着红漆托盘怯生生走来。
“青黛姐姐安。”为首圆脸丫鬟细声细气道,“赵嬷嬷吩咐,给三小姐送些日用东西来。”托盘上是几匹素净棉布并一套半新梳篦。
另一瘦小丫鬟端着黑漆食盒,低头不敢言语。
青黛一怔,旋即欢喜:“有劳妹妹们!快请进!”她引二人入内。
沈知微正临窗翻阅昨日新送来的《本草杂记》,闻声抬眼。
圆脸丫鬟放下布匹,恭敬道:“三小姐,这是老夫人赏的料子。另…另则…”她似有些犹豫,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青瓷瓶,压低声音,“这是…是周骁大哥托人悄悄送来的,说是上好的金疮药,请您…请您务必收下。”她脸一红,匆匆将瓷瓶塞给青黛。
沈知微目光微动。
那瘦小丫鬟始终垂头,默默将食盒置于桌上,手指微微发颤。
青黛未觉有异,笑着打开食盒:“小姐您瞧!今日早饭竟有红枣薏米粥并一碟糖蒸酥酪!定是赵嬷嬷吩咐的!”
沈知微却蹙眉,鼻翼微不可查地轻嗅。她起身行至桌边,指尖掠过粥碗边缘,沾起一点送近鼻端。
“小姐?”青黛疑惑。
沈知微眸色骤冷:“这粥,谁让你送的?”
丫鬟浑身一颤,扑通跪地,磕巴道:“是…是厨房张妈妈吩咐的…说…说老夫人赏的…让务必伺候小姐用下…”
“张妈妈?”青黛怒道,“她可是二小姐院里的人!”
沈知微冷笑:“粥凉了,拿去倒掉。酥酪你们分吃了吧。”
青黛愕然:“可…”
“去。”
青黛只得端起粥碗出院。那瘦小丫鬟如蒙大赦,连滚爬起,跌撞逃出院去。
圆脸丫鬟惴惴不安:“三小姐…那药…”
沈知微取过青瓷瓶,拔塞轻嗅:“你叫什么?在哪当差?”
“奴婢…奴婢叫小环,在…在针线房做些杂活。”小环低声道,“周大哥…周大哥与奴婢兄长有旧,故才托我…”
“替我谢他。”沈知微取出几个铜钱递过。
小环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奴婢…奴婢告退。”她匆匆一福,快步离去。
沈知微捏着药瓶,心下沉吟。
未及深想,院外忽起喧哗!
“滚开!狗奴才!也敢拦本少爷?!”一少年嚣张嗓音响起,伴着推搡呵斥声。
“四少爷!您不能进去啊!老夫人有令…”守门婆子惊慌阻拦。
“啪!”一记清脆耳光!“老虔婆!再啰嗦打断你的腿!”
院门被“哐”地踹开!一个锦衣华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怒气冲冲闯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恶仆。
沈知远眉眼与沈知婉有几分相似,却满脸戾气,手持一根马鞭,进门便指着沈知微鼻子骂道:“好你个丧门星!刚回府就搅得家宅不宁!还敢欺辱我姨娘的人?谁给你的狗胆!”
沈知微静立原地,神色平淡:“四弟此话何意?我何时欺辱过柳姨娘的人?”
“还装傻!”沈知远怒道,“巧杏姐姐昨日不过与你院里的贱婢争执两句,你便去祖母面前搬弄是非,害得陈嬷嬷被打个半死!巧杏姐姐今早也被母亲责罚!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动我院里的人?!”
青黛闻声赶回,见这阵仗,吓得挡在沈知微身前:“四少爷!您休要胡言!明明是陈嬷嬷她…”
“贱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沈知远扬鞭便抽向青黛面门!
鞭影疾落!青黛惊闭眼!
却听“啪”一声轻响——鞭梢被一只苍白纤细的手稳稳攥住!
沈知微不知何时已闪至青黛身前,五指紧扣鞭梢,目光冷澈如冰:“四弟,在我的院子,动我的人,谁给你的规矩?”
沈知远一愣,万没想到这病痨鬼庶姐竟敢徒手接鞭!他用力回扯,鞭纹丝不动!
“你…你放手!”他恼羞成怒,“反了你了!给我打!砸了这破院子!”
身后两恶仆狞笑着上前。
青黛尖叫:“你们敢!”
沈知微手腕猛地一抖!沈知远只觉一股巧劲顺鞭传来,虎口剧痛,不由松手!马鞭已易主!
她反手一鞭抽在当先恶仆膝弯!
“啊呀!”那仆役惨嚎跪地!
另一仆役挥拳扑来!沈知微侧身避过,鞭梢如毒蛇吐信,精准点中他肘后麻筋!
那仆役整条手臂瞬间酸软无力,骇然后退!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失战力!
沈知远目瞪口呆,指着她:“你…你竟会武?!”
沈知微持鞭而立,气息微乱,面色更白:“四弟看错了。不过是你的人太不中用。”
沈知远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好!好!你给我等着!”撂下狠话,带着哼哼唧唧的仆役狼狈而逃。
青黛松口气,又忧心忡忡:“小姐…您没事吧?得罪了四少爷,怕后患无穷…”
沈知微压下喉头腥甜:“不得罪,他们便会放过我么?”她看向地上翻滚的粥渍,“去查查,今日厨房经手粥食的,除了张妈妈,还有谁。”
话音未落,赵嬷嬷竟带着两个婆子快步进院,见院内狼藉,眉头紧锁:“三小姐,方才四少爷来闹事了?”
沈知微颔首:“些许误会,已解决了。”
赵嬷嬷目光扫过她手中马鞭,又看地上仆役,眼底掠过一丝惊异,却不深究,只道:“老夫人听闻此事,甚是不悦。已吩咐将四少爷禁足三日,柳姨娘管教不力,罚俸一月。另则…老夫人道,三小姐既身子不适,便在院中静养几日,暂不必去请安了。”
沈知微垂眸:“谢祖母体恤。”
赵嬷嬷又道:“另有一事。府中近日多有不适,老夫人请了悬壶堂的纪老先生过府看诊。稍后便到各院请脉。三小姐也准备一下吧。”
沈知微心念电转,面上恭顺应下。
赵嬷嬷离去后,她立刻吩咐青黛:“将屋内所有药草碎屑清扫干净,一丝不留。那本《本草杂记》也收起来。”
青黛虽不解,仍赶紧照办。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大夫提着药箱入院,身后跟着药童。
老者目光澄澈,步履沉稳,行至沈知微面前,微微拱手:“老朽纪云山,奉老夫人之命,为三小姐请脉。”
“有劳先生。”沈知微伸手置腕枕。
纪老先生三指搭脉,凝神细品。片刻,他眉头微蹙,又仔细辨了辨:“小姐脉象…虚浮无力,似久病耗损,阴血亏虚。然…似又有一股极微弱的生机暗藏,奇哉。”
他抬眼打量沈知微面色:“小姐近日可服过什么特别汤药?或…习过导引吐纳之术?”
沈知微心下一凛,面上却茫然:“并未服过什么药。庄子里缺医少药,能活命已是万幸。导引之术…更不曾听闻。”
纪老先生捻须不语。
一旁药童吸吸鼻子,忽道:“师父,这屋里似有股极淡的药气…像是…像是紫苏混着姜桂的味道?”
沈知微眸光微闪。
纪老先生闻言,亦细嗅片刻,颔首:“确有此气。似是驱寒固表之用的药散余味。小姐服用过?”
沈知微垂眸:“前日归府路上染了风寒,丫鬟熬了碗姜汤驱寒,或有些许气味残留吧。”
纪老先生点头,不再追问,开了张温补方子:“小姐体虚,当好生将养,切忌忧思过度。”他起身告辞,行至门口,却似无意间瞥见墙角一株半枯的野草,脚步微顿。
那草形似杂草,实则是一株罕见的“幽兰草”。
纪老先生目光在草与沈知微之间一转,若有所思,终未言语,缓步离去。
沈知微心知他已起疑。
午后,青黛悄悄回禀:“小姐,打听到了。今日熬粥的除了张妈妈,还有…大厨房的李婆子。她是…是大夫人从王家带来的陪房…而且…奴婢听说,纪老先生今日入府,主要是为…为二小姐看诊。说是二小姐近日心口疼的旧疾又犯了,且比往年更重些…”
沈知微指尖轻叩桌面。
王氏的陪房…沈知婉的心口疼…
她忽想起昨日钱婆子的话——陈嬷嬷去找过柳姨娘的丫鬟巧杏,提及“王爷”…
而沈知婉的心口疼,恰是当年林姨娘“难产”那日,她突然犯病,引得侯爷匆忙离去,未能守在产房外…
“青黛,”沈知微声音低沉,“你想办法,将纪老先生开给二小姐的药方…抄一份回来。”
青黛骇然:“小姐!这…这太冒险了!”
“必须做。”沈知微眼神锐利,“若我猜得不错,二姐姐这‘心口疼’…怕是藏着要人命的秘密。”
窗外,日头渐西,将荒园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