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许三多

7、第 7 章

　　等凌煊不紧不慢踱至天魔宗设下的比武招亲擂台时，偌大山谷早已被鼎沸人声与冲天妖气、魔氛、灵光所充斥，各色光华乱闪，喧嚣震耳。

　　擂台建于谷中平地，四周临时看台座无虚席。人族仙门子弟、妖族化形大能、魔道巨擘传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场面热烈，却暗藏汹涌。

　　凌煊神识微扫，便窥见诸多趣处：有宗门长老级人物伪装年少，显非为求娶，而是冲那株作为彩头的曼珠沙华而来，若能“入赘”换取此宝，于宗门大有裨益；亦有真心渴望攀附天魔宗者；更有部分，是那位“圣婴”的狂热追随者，目光灼灼，志在必得。

　　擂台赛已进行多时，规则粗暴：能者上，自愿登台，胜者晋级，待下一轮抽签再战。如此循环，直至决出唯一胜者。然规则亦留暧昧余地——若最终剩数人，而圣婴“情愿”，似也可通融？自然，那曼珠沙华，仅此一株。

　　凌煊目光掠过人群，轻易便锁定了那道即便在喧嚣中依旧醒目、周身散着生人勿近寒气的白衣身影——玄君。

　　他不知何时已登台，正与一魁梧雄壮、挥舞巨斧的妖族壮汉交手。

　　那妖族吼声如雷，斧影重重，每一击皆含开山裂石之巨力，狂暴妖气几欲凝实。

　　而玄君……

　　凌煊饶有兴味地看着。

　　玄君甚至未动用太阴寒力，仅凭一套精妙绝伦、缥缈莫测的身法于漫天斧影中穿梭，白衣拂动，宛若鬼魅。他容色依旧苍白，气息却较昨夜平稳许多，动作间不见半分滞涩。

　　他似乎不欲过多暴露实力，亦不愿浪费时间。避开一记重劈后，身形如无物贴地滑近，并指如剑，精准点中壮汉腕间穴道。

　　那妖族顿觉整臂酸麻无力，巨斧脱手，“哐当”砸落擂台。未及反应，玄君手掌已轻飘飘印在其胸膛。

　　“噗——”

　　壮汉一口闷血喷出，庞大身躯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台下，激起尘土一片。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目眩，甚至……轻描淡写。

　　台下惊呼议论骤起。

　　“好快的身法！” “此人是谁？从未见过？” “瞧着病弱，竟如此厉害！” “元婴后期的熊妖，竟被瞬杀？”

　　玄君面无表情收手，未曾瞥一眼台下败者，如同拂去一粒微尘。目光冷淡扫向裁判。

　　裁判怔了一瞬，方高声宣布：“胜者，玄……”

　　他似才想起未问名姓。

　　玄君却已不再理会，径直下台，走至角落僻静处，闭目调息，候下一轮。周遭一切喧嚣、喝彩、打量，皆与他无关。

　　凌煊眉梢微挑，心下嗤笑。【打得这般无趣。白费昨夜渡你的灵力。】【早知你伤稍愈便不管不顾。】【……罢了，能打便好。】

　　“林师兄！看这边！”张一天兴奋朝凌煊挥手，试图引他注意。他顺凌煊方才目光望去，只见人潮涌动，未见异常，全然未觉凌煊正以天眼通窥探更深层之物。

　　凌煊收回目光，含笑看他，眼神似问“何事？”

　　张一天脸颊微红，带几分少年娇憨期待，拽了拽凌煊袖角：“林师兄，你也上台嘛！你那般厉害，定能打赢他们！”

　　凌煊闻言，饶有兴致挑眉，拖长语调：“我？”似闻趣事。

　　“对呀！”张一天用力点头，声更低，含羞带怯，“你来此，不正是为……为求姻缘么？”说罢不好意思低头，脚尖碾地。

　　凌煊哑然失笑，目光自他发顶移开，再次扫过那长长晋级名单与依旧跃跃欲试的人群。【现下已晋级三十余人，待会只怕更多。一轮轮打下去，徒耗光阴。不若……】

　　心念电转，已有主意。【让小爷来抬抬这门槛。】

　　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青影已轻飘飘落于擂台中央，姿态闲适如漫步庭园。

　　“散修，林轩。”他对裁判随意抱拳。

　　对手乃一看来三十上下、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精明的“青年”修士。然在凌煊眼中，那拙劣伪装形同虚设，分明是一修为卡于化神初期许久、欲浑水摸鱼的人族宗门长老。

　　【啧，竟是个人族老朽伪饰？若为妖族或魔道，下手重些也无妨，人族……万一失手打死，后续被那些老东西追查，麻烦得紧……】

　　凌煊心下嘀咕，对面“青年”已然出手。一柄古朴长剑出鞘，剑光森然，带一股老辣沉稳劲力直刺而来，角度刁钻，显是实战丰富。

　　【罢，谁让你不自量力。小爷发发善心，留你老命！】

　　凌煊拿定主意，身形不动，未用最擅雷法，亦未使兵器。剑尖即将临体刹那，他脚下步伐一错，如柳絮拂风，以不可思议角度轻巧避开。

　　同时，并指如剑，指尖未蕴惊人灵力，却快得超乎想象，精准点向对方持剑手腕。

　　那“青年”只觉腕间一麻，心中大骇，急欲变招。然凌煊攻势如行云流水，指尖、手掌、手肘皆可为剑，招式看似简单，却总在恰当时机打断其节奏，击中发力最弱之处。

　　仅仅六招！

　　第五招，凌煊一指弹开长剑，第六招，手掌看似轻飘飘按于那“青年”胸口——

　　一股柔韧却无法抗拒巧劲送出，“青年”惊呼一声，下盘不稳，整个人如被清风托着，身不由己倒飞出去，稳稳落于台下，毫发无伤，却输得彻底。

　　然，就在其落地瞬间，或因气血翻涌，或因凌煊最后一掌暗含玄机，其脸上维持容貌的伪装法术竟波动一瞬，骤然消散，露出一张略显沧桑、眼角带细纹的中年面容！

　　“咦？” “他是……青岚宗刘长老？” “他怎也来了？还伪装弟子？”“呸！为老不尊！” 台下顿时哗然，议论、鄙夷之声四起。

　　天魔宗仲裁长老面色瞬间铁青。比武招亲本为圣婴择婿，若被这些年岁一大把、只为谋宝的老家伙混入，成何体统！

　　“肃静！”长老怒喝，声震全场。冰冷目光扫过台下所有参赛者，尤其那些气息沉凝、深不可测之辈。

　　“即日起！”长老声寒如铁，“参赛者，非但需是年轻才俊，更须褪去所有伪装法术、法宝！以真容、真骨龄示人！若有欺瞒，休怪天魔宗无情！”

　　此令一下，台下不少人面色微变。确有驻颜有术的老怪，亦有使用特殊伪装法宝者。

　　凌煊立于台上，摸了摸下巴。【哦？要摘面具？不过一张脸罢了。小爷将神性辉光敛起，露张凡人面孔予你们瞧便是，横竖无人认得。】

　　他浑不在意。

　　台下张一天却已看得两眼放光，双手捧心。【林师兄太厉害了！未动真格便赢了！还这般俊逸！】虽凌煊仍戴面具，他已自行脑补出绝世容颜，深信不疑。

　　他激动朝擂台大喊：“林师兄！定要赢啊！我等你！” 声脆响亮，引不少人侧目。凌煊立于台上，朝他方向随意挥手，引得张一天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而角落里，玄君依旧闭目调息，仿佛周遭喧嚣皆与他无关，唯那株曼珠沙华，方是唯一目标。

　　晋级赛如火如荼，擂台之上灵光爆闪，术法轰鸣，台下喝彩惊呼此起彼伏。

　　凌煊与玄君如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于不同擂台场次解决对手，一路高歌猛进，未曾停歇。然，他们眼角余光与强大神识，却从未停止观察对方。

　　凌煊看着玄君那简洁、高效、冰冷至极的战斗方式，嘴角总噙着一丝玩味笑意。【嗯，太阴寒潮基础变式……冻结、迟缓、蚀魂……身法缥缈，善用环境凝冰幻影……弱点嘛，持久稍欠，尤是重伤未愈，更需速决……嗯，摸清了。】

　　而玄君，每次见凌煊登台，冰蓝眼眸便微微眯起，试图从那看似随意懒散的动作中析出某种规律或传承。然，结果总令他眉头越蹙越紧。

　　【……毫无章法。】 【……却又……无懈可击。】 【此人，究竟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