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许三多

6、第 6 章

　　“小冰块儿，”凌煊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直接穿透了结界，“伤都没好利索，就急着去比武招亲？你这身子骨，经得起折腾吗？”

　　玄君周身寒气骤凝，身下床板瞬间覆上一层薄霜。他强压下立刻动手的冲动，重新阖眼，试图将身边这个无赖彻底无视，全力运转功法，汲取此地稀薄的太阴之力疗伤。

　　凌煊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压低了些，染上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不是为了娶亲……是为了那株曼珠沙华吧？传说开在黄泉彼岸，连接生死的神花……冰冷，又带着点要命的诱惑，跟你，倒是绝配。”

　　话音未落，他已悄无声息地凑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呼吸可闻。

　　玄君骤地睁眼，直直撞进近在咫尺的银色面具之下，那双深邃如星河的瞳眸。

　　一股清冽纯净、却又带着某种至高无上威压的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这气息……绝非凡间修士……】

　　玄君心神微震，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入那双眼眸，竟有刹那的恍惚。那眼神深处玩世不恭的笑意背后，似乎藏着某种他难以理解的、古老而浩瀚的东西。

　　【这眼睛……似曾相识，像那个……登徒子……】

　　荒谬念头闪过，玄君猛地回神，被烫到一般，急急将刚刚下意识侧偏的头转了回去，下颌线绷得死紧。【荒诞！定是错觉！】【天神之尊，岂会......】

　　玄君强行收敛心神，加速运转功法，试图用汹涌寒潮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和紊乱。

　　凌煊将他这细微的失措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坏笑，重新躺了回去，语气变得悠哉：“别怪小爷没提醒你，天魔宗那擂台，可不是玩闹之地。上去容易，想下来，可就凭本事了。为了朵花，赌上性命，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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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墙另一侧，张一天屏息凝神，耳朵都快贴到墙上了，却只听到一片死寂。

　　【奇怪……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个大男人住一间房，还是拼床，居然这么安静？也太稀奇了吧……】他撅了撅嘴，有些失望，又有些好奇。

　　【不过……那个林轩，身手好厉害，模样虽然看不清，但感觉应该不差，性格也有趣……】他翻了个身，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本殿下可是天魔宗圣婴，这次比武招亲不过是走个过场，堵上那些烦人家伙的嘴。林轩啊林轩，你定要夺魁才好！本殿下……好像看上你了！】

　　他抱着被子，偷偷笑了起来，开始畅想起“美好”的未来。

　　凌煊根本无需睡眠，于他而言，打坐调息便是休憩。后半夜，他感知到身旁玄君的呼吸虽然平稳，但体内气息依旧因伤势而略显滞涩，显然并未真正安眠。

　　【啧，强撑着，无趣。】凌煊撇撇嘴，心念微动，悄然引动了残留在玄君经脉中、属于他的那丝紫电本源之力。

　　那丝力量极其细微温和，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神魂。玄君缓缓放松，意识逐渐沉入黑暗，身体微微倾斜，靠在了冰冷的土墙上，陷入了真正的沉睡。

　　【这才像话。养好些，明日才抗揍。】

　　凌煊无声轻笑，指尖虚点，仙灵之气渡入玄君体内，细致温养着他受损的经脉本源，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未曾惊扰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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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玄君睁眼，发现自己竟靠着墙睡了一夜，而且体内伤势和元气竟然恢复了三四成，远胜他自己调息的效果。他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被惯有的冰冷覆盖。他瞥了一眼另一张空着的床铺（张一天早已起床），又扫了一眼身旁——那个林轩也不知所踪。

　　他起身，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纤尘不然的白衣，推开房门。

　　客栈大堂，掌柜的满脸堆笑地迎上来，特意指了指桌上：“公子起啦？特意备了上等早点，灵谷包子和凝神茶，聊表心意！”

　　桌上几笼包子还算精致，茶壶热气袅袅。

　　玄君漠然扫过一眼，凡俗食物对他而言毫无吸引力。他径直向外行去，视若无睹。

　　这时，凌煊不知从哪个角落溜达了出来，捏起一个包子掂了掂，又嗅了嗅。【凡间吃食？倒是久违了。】

　　他见玄君要走，立刻拿着包子追了上去。张一天见状，忙将剩下的包子并茶壶囫囵塞入储物袋，快步跟上。

　　玄君听闻身后脚步声——轻捷、灵动，落地无声，起落如风，与昨日那冒昧之人吻合无二。他心底冷哼【阴魂不散。】

　　他眉尖微蹙，足下一点，身形倏然飘出数丈，竟施展凡俗轻功，速度极快，衣袂飘飞，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晨雾。

　　玄君信念微动【追得上，便允你……】

　　念头未落，他瞳孔骤缩，只见前方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径中央，那个戴着面具的青衫少年，不知何时已然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正笑着看他，手里还护着那个包子，周身灵力微浮，拂去所有尘埃。

　　玄君急急止步，足下地面划出浅痕，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直接撞上去。

　　凌煊将那个毫发无损、甚至都没凉掉的包子递到他面前，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跑什么？给你的！吃了。”

　　玄君：“……”【他急追而来，就为……强塞此物？】

　　看着眼前冒热气的白面包子，再对上面具下那双写满“快吃”的眼睛，他只觉得无比荒谬且……幼稚至极。

　　“不饿。”他冷然地吐出两个字，试图绕过凌煊。【吾已辟谷，不沾浊物。】

　　凌煊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眼眸一亮：“呦，终于不哑巴了，会说俩字了？”他非但让，反就着捏包子的手，低头咬了一小口，嚼了嚼，面具下的神情似在品评。

　　【唔，尝个味儿罢了……】

　　凌煊摇摇头，似乎对味道不满，却又觉得有趣。随即，他做出让玄君彻底僵住的举动——竟将那个自己被咬过一口的包子，直接抬手，塞到了玄君微抿的唇边！

　　带着牙印和微弱体温的柔软面皮，突兀地碰到了玄君冰冷的唇瓣。

　　“尝尝，人间滋味，有时也别有趣味。”凌煊的眼睛亮的惊人。

　　“无……”玄君刚冷声开口，那个“稽”字还未吐出，便被凌煊得寸进尺地又将包子往前一送，柔软的包身直接抵开了他冰冷的唇瓣，内里温热的馅料触感分明。

　　他冰蓝色眼眸中瞬间风暴凝聚，太阴之力即将喷涌而出，将这冒犯之物连同对方的手一并冻结——

　　“林轩！林轩师兄！”张一天那略显夸张的清亮声音恰好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不满？

　　张一天快步跑了过来，手里举着自己那个还没动过的包子，眼睛却紧紧盯着凌煊还抵在玄君唇边的手，以及那个被咬了一口的包子，脸上写满了争抢意味。

　　“你也喜欢包子吗？我、我这儿也有！干净的！给你！”他说着，就要把自己的包子往凌煊手里塞。

　　玄君：“……”【他若是真喜欢吃，便不会咬了一口就随意塞人……幼稚且无礼至极。】

　　被这突兀打岔一扰，玄君心头的怒意莫名散了几分，转而化作一种更深沉的无力。跟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计较，似乎显得自己更蠢。

　　玄君不再试图抗拒唇边之物，心念微动，极寒的太阴之力无声包裹住包子，瞬间将其分解炼化，化作一缕精纯的灵力吸入体内，他只当做吸纳了一口天地灵气。【如你所愿，速滚。】

　　事后，玄君看也未看凌煊和张一天，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一片雪花，倏然飘远，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小径尽头。玄君告诫自己【绝无下例！】

　　凌煊刚转头，强捺被打断的不悦，笑嘻嘻欲接张一天的话头：“张兄弟……”浩瀚的神识却已然感知到玄君正极速远去。

　　【你竟会选择逃？这可比预想的有趣多了。】凌煊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具玩味且暗藏危险的弧度。【逃吧，看你能逃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