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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命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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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淮星盯着桌布上的面粉印子不说话。蔺茹芝忽然叹口气,从冰柜取出新做的杨枝甘露推过去。
"呐,特意给你留的。"她指甲轻轻叩着杯壁,"明天模具到货,来帮我试新烤箱?"见许淮星要张口,她立刻竖起食指:"再敢说有事,姐姐就把你偷拍阿执宝的照片设成店里的WiFi头像!"
许淮星的眼睛蓦地睁大,似乎对蔺茹芝知道这件事感到十分震惊。阳光透过蛋糕店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悄悄探进包里,触到冰凉的手机外壳——那里面存着上周六拍的照片:顾执站在操作台前,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修长的手指正捏着裱花袋,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甜星仔~"蔺茹芝突然凑近,"你以为躲在蓝花楹树下我就看不见?"她模仿着许淮星当时的姿势,弓着腰举起手机,"还知道找逆光角度,像要把我们阿执宝拍得像电影海报似的~"
窗外一阵风吹过,蓝花楹的紫色花瓣簌簌落下。许淮星想起那天自己蹲在树下的样子——他特意选了枝叶最茂密的位置,膝盖抵着潮湿的泥土,举着手机的胳膊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店里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洒出来,将顾执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他按下快门的瞬间,一片花瓣恰好飘落在镜头前,在照片里留下一抹模糊的紫。
"最搞笑是你拍完就跑,"蔺茹芝用擀面杖轻轻戳他额头,"慌得差点摔进灌木丛里,"她突然切换成粤语,"盏鬼到爆!"(可爱到炸)
许淮星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他慌乱地抓起书包就要跑,却被蔺茹芝一把揪住后衣领。
"跑乜嘢?"她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红指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明日十点,迟到就发朋友圈——'许同学偷拍技术鉴赏会'~"
风铃叮当作响,许淮星落荒而逃时差点撞翻门边的花架。身后传来蔺茹芝放肆的大笑,混着蓝花楹沙沙的声响,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夏雨。
他跑出很远才停下,胸口剧烈起伏。行道树的影子斑驳地落在肩头,许淮星摸出手机,指尖轻颤着点开相册——顾执的侧脸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次日清晨,许淮星在蛋糕店门口徘徊了足足十分钟。玻璃门突然被推开,蔺茹芝系着碎花围裙,手里还拿着打蛋器:"甜星仔,打算站成望夫石啊?"
店里飘着黄油和香草的甜香,操作间传来轻微的响动。许淮星的视线越过蔺茹芝的肩膀,看到顾执正背对着门口揉面团。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后颈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打湿,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笼在一层柔光里。
"去洗手。"蔺茹芝塞给他一条围裙,"今天教你们做冰皮月饼。"她故意大声说,"冰皮仔配冰皮月饼,绝配喔~"
顾执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许淮星站在洗手池前,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指。镜子里映出他通红的耳尖和闪烁的眼神,活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
"阿执宝,"蔺茹芝的声音从操作间传来,"模具递我一下——对,就甜星仔昨天偷拍你用的那个角度旁边那个!"
"啪嗒!"
许淮星手里的肥皂滑进了下水道。
喂!不是讲好了不说这件事的吗?!
操作间里,顾执正在给冰皮包馅料。他的手指修长灵活,将柔软的冰皮轻轻撑开,包入紫薯馅,再慢慢收口。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许淮星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甜星仔,"蔺茹芝突然把裱花袋塞到他手里,"去帮阿执宝挤奶油花。"她眨眨眼,"就挤在你偷拍的那个位置旁边~"
许淮星的手抖得像筛糠,奶油在顾执手边的月饼上歪歪扭扭地挤成一团。顾执终于抬起头,浅褐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融化的琥珀。
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许淮星手里的裱花袋"噗"地爆开了,奶油喷了顾执满手。
"对、对不起!"许淮星手忙脚乱地去抽纸巾,指尖不小心碰到顾执的手背,触电般缩了回来。
顾执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轻声说:"没关系。"
这是穿越以来,顾执第一次对他说话没有带着疏离和抗拒。许淮星微微有些发愣。
阳光透过纱帘,在操作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三个人安静地做着月饼,空气中弥漫着甜香。偶尔蔺茹芝会说些俏皮话,顾执的嘴角会微微上扬,许淮星则红着耳朵低头猛搓面团。
"甜星仔,"蔺茹芝突然用沾满面粉的手捏了捏他的脸,"面团要被你搓出火星子啦!"
顾执轻轻笑了一下。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许淮星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偷偷抬眼,看到顾执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像颗小小的星星。
这一刻,许淮星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真他妈不知好歹。
窗外的蓝花楹轻轻摇曳,紫色的花瓣飘落在窗台上。蔺茹芝哼着歌,把做好的月饼放进烤箱。阳光洒在三个人的肩头,像是给这个平凡的上午镀上了一层金边。
许淮星想,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但下一秒,烤箱"叮"的一声响起,香气四溢。现实再次扑面而来——月考就在两天后,而他要考进前四十名,才能名正言顺地靠近顾执。
"尝尝看。"顾执突然递过来一个月饼,声音轻得像羽毛,"第一个成品。"
许淮星接过,指尖不小心又碰到顾执的手。这次他没有躲开。月饼的冰皮凉丝丝的,内馅却暖融融的,就像......
就像顾执这个人,外表冷冰冰,内里却比谁都温柔。
"好吃吗?"顾执问。
许淮星点点头,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很好吃。"
阳光静静地洒在两人之间的操作台上,照亮了那些细小的面粉颗粒,像是无数颗漂浮的星星。
傍晚时分,许淮星回了家,顾执坐在椅子上,微微眯眼看向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脑海里浮现出今天清晨时的场景。
晨光斜斜地落在操作台上,蔺茹芝倚着门框说:
"这世上的缘分,都是命里写好的。"她的声音像隔夜的茶,又沉又凉。"就像茶叶注定要遇见热水,才能活出真滋味。"
顾执愣了一下,偏头看了她一眼。蔺茹芝自顾自走进操作间,一个蜂蜜罐在她手中转动,琥珀色的光斑在墙上摇曳。
"命数这东西,说来也怪。"她将温水注入茶壶,看茶叶缓缓舒展,"有人求而不得,有人得而不求。但命数最妙的地方,就在于它永远留着一线生机。"
"茹芝姐。"顾执突然问,"如果命数已经写好了呢?"
蔺茹芝笑了笑,又有些泼辣地说:"那就改啊!"姐姐的命数原本是嫁个潮汕人生五个娃,现在呢?"她晃了晃草莓耳钉,"自由自在多快活!"
窗外的蓝花楹落下一片花瓣,轻轻粘在窗玻璃上。
"老蔺常说,人生就像煮茶。"蔺茹芝的手指抚过青瓷杯沿,"火候不到,滋味不出;火候过了,又徒留苦涩。但最怕的是..."她顿了顿,"还没开始煮,就认定这茶一定会苦。"
“阿执,你要知道,命数也不是定数。”
茶香在晨光中氤氲开来。
"那个孩子看你的眼神..."她忽然轻笑一声,"让我想起一句老话:'命里有时终须有'。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片茶叶沉入杯底,在晨光中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