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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冰皮与甜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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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淮星坐在教室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的习题集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他的指尖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红,橡皮擦屑在桌角堆成一个小小的雪堆。
课间时分,教室里喧闹如常。向松几次转过身来,用笔帽戳他的手臂:"喂,打球去啊?"许淮星只是摇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道立体几何题。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浅淡的阴影,随着解题思路的卡壳而轻轻颤动。
午休铃响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教室。许淮星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里面装着便利店买的三明治。他机械地咀嚼着,苦思冥想着解题思路。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经过窗外。许淮星偏头看去,便看到顾执穿着校服抱着一摞作业本往教室走。
他等走廊空无一人后,才悄悄起身。习题册被他攥在手里,边角已经有些卷曲。站在一班后门,许淮星深吸一口气,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顾执正低头写着什么,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许淮星把头探进一班教室后门。
"顾执......"许淮星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顾执的笔尖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这道题......"许淮星举起习题册,纸页轻轻颤动,"能帮我看看吗?"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时钟滴答的声音。顾执终于抬起头,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让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遥远。
"有老师现在应该在办公室。"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二楼右转。"
许淮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觉得你应该可以更……"
"许淮星。"顾执突然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别这样。"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下来。许淮星感觉自己的手指突然失去了知觉,习题册差点滑落。他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顾执已经重新低下头,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许淮星仓皇地转身离开。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孤零零地印在空荡的走廊上。回到教室,他机械地翻开习题册,发现刚才攥得太紧,纸页上留下了几道明显的折痕。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许淮星最近很多次中午去找顾执企图搭话,顾执一开始还礼貌地和他讲话,即使从没讲过题。后面多找了几次,顾执的态度就愈发冷硬。
在学校里许淮星面对油盐不进的顾执,都快成苦瓜了。于是许淮星转换方向,努力学习的过程中,总是在星期一到星期五这几天中午隔天隔天去蔺茹芝的蛋糕店。
于是混来混去,许淮星凭借找回来的“十六岁天性”,用花言巧语和各种哄人方法和蔺茹芝的关系愈发亲近。
某天中午,玻璃门被猛地推开,风铃发出刺耳的声响。许淮星刚咬下一口蓝莓芝士,就看见蔺茹芝抄起擀面杖冲了出去。
"丢雷楼某!你个死扑街敢偷老娘的招财树?!"她红发飞扬,粤语骂得字正腔圆,"侬脑子瓦特了是吧?册那!"
那个染黄毛的小混混被堵在墙角,身边还歪着一盆葱郁的植物。蔺茹芝的擀面杖"咚"地砸在他耳边的墙上。她今天涂了正红色指甲油,在阳光下像十把小匕首。
"老娘在两广混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她突然切换成□□,"龟儿子,信不信老娘把你脑壳打成蜂窝煤?"
蔺茹芝夹杂着各地方言的骂声回荡在街上,许淮星知道蔺茹芝出社会出得早,在各地都闯荡过,平时对客人都是标准的普通话,但是在和熟人交流中会无意带上口音。
但是现在……
许淮星看得目瞪口呆。蔺茹芝转头对他眨眨眼:"甜星仔,帮姐姐报个警。"声音甜得像掺了蜜,完全不像刚才那个泼辣老板娘。
等警察带走小混混,蔺茹芝拍拍围裙上的灰,又变回那个笑眯眯的蛋糕店老板。她给许淮星续了杯蜂蜜柠檬茶,指甲上的红漆在杯壁留下浅浅的划痕。
"吓到我们甜豆宝宝啦?"她用吴语软绵绵地说,顺手捏了捏许淮星的脸颊,"阿执宝第一次见我骂人,吓得把面粉袋都抓破了。"
许淮星眼睛一亮:"芝姐姐都叫顾执什么呀?"
"那可多啦~"蔺茹芝掰着手指细数,指甲上的红像十片小花瓣,"开心时叫阿执宝、执哥儿、小执仔..."她突然压低声音,"生气时就喊他闷葫芦、小冰山..."
她一本正经地说:“每次我看他板着脸,我就说‘冰皮阿执今日又唔笑?’,他的脸就会红,盏鬼啦!”
许淮星噗嗤笑出声,蓝莓酱沾到了嘴角。蔺茹芝自然地用拇指帮他擦掉,指腹有做糕点留下的薄茧。
"知道为啥叫冰皮仔不?"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发间的香草气息扑面而来,"广式冰皮月饼啊,外头冷冰冰..."她突然戳了戳许淮星心口,"里头可软乎着呢!"
窗外阳光正好,照得她耳垂上的草莓耳钉闪闪发亮。许淮星发现她生气时眼角会有道细细的纹路,笑起来时又变成了温柔的弧度。
"甜星仔想学骂人不?"她突然用粤语问,转眼又换成上海话,"姐姐教你两手防身呀~"最后那个"呀"字拖得长长的,像融化的麦芽糖。
风铃又响了,这次进来的是个老顾客。蔺茹芝立刻切换回温柔模式:"王奶奶来啦~今日的枣泥酥特意给您留着的!"她朝许淮星挤挤眼,围裙上的面粉扑簌簌落下,在阳光下像一场小小的雪。
许淮星看着她的背影,前世他压根没有和这位蛋糕店老板有什么交集,哪里会知道她是这么有趣生动的人。
九月最后一个周五,蔺茹芝擦着玻璃杯,抬眼瞥见许淮星又坐在老位置啃蓝莓芝士蛋糕,忍不住撑着柜台探身过去。
"甜星仔,"她指尖敲了敲桌面,"周末怎么老不来玩?"她故意拖长音调,带着点江南水乡的软糯,"阿执宝每个周六都来帮我揉面团喔~"
许淮星叉子上的蓝莓"啪嗒"掉回盘里。他低头用叉子戳着蛋糕胚,声音闷闷的:"周末要补习。"
"补乜鬼习啊!"蔺茹芝突然切换成粤语,擀面杖"咚"地杵在案板上,"上礼拜你说要打球,前个礼拜又说家里来亲戚。"她眯起眼睛,红指甲在阳光下闪着光,"甜豆宝宝,你当姐姐是傻的咩?"
许淮星耳尖发烫。窗外的蓝花楹被风吹得沙沙响,几片花瓣粘在玻璃上。
"芝姐姐..."他试图转移话题,"这蛋糕是不是糖放多了?"
"少来!"蔺茹芝一把抽走他的叉子,突然用软绵绵地说:"侬伐要当我戆大(你别把我当傻子)。"她俯身时草莓耳坠晃啊晃。
蔺茹芝几星期前的一个周末和顾执一起做蛋糕时曾无意说出许淮星常来店里,顾执便面色有些怪异地看着她:“许淮星?他为什么来?”
“你傻??”蔺茹芝用沾着面粉的手戳了顾执脑袋一下,“小甜星人那么可爱活泼,想多交朋友不行呐?”
她白了顾执一眼:“姐姐是明眼人,一看你又犯浑了,做了什么事,让我的甜豆宝宝都只能躲着你。”
闻言,顾执静静看着蔺茹芝,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凭蔺茹芝对他的了解,早就知道这小子正因为心思被戳破而手足无措。
这冰皮仔和小甜星喏……蔺茹芝暗暗笑,一定是成为好朋友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