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爱人》木诶小雨

14、冰皮辅导班

　　周日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地流淌在许淮星的习题册上。他盯着物理题第三十七分钟，草稿纸上爬满了无意义的线条，像极了他此刻乱成一团的思绪。前世的记忆像被猫玩过的毛线球，越理越乱——明明记得自己高考物理考得蛮好，现在却连牛顿第一定律都要思考半天。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他的思绪。向松元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小星星，出来打羽毛球啊！"
　　"不去。"许淮星干脆利落地挂断，动作快得像在躲避丧尸。

　　两秒后，手机又顽强地响起。
　　"干嘛啊，周末欸..."
　　"啪！"这次挂得更快。

　　当第三次铃声响起时，许淮星一把抓起手机："你爸在做题，脑细胞都快死完了，别打扰老子了行不行！"吼完才意识到不对劲——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像夏日里突然跌进一篮子草莓。

　　"哈哈哈哈哈小甜星，这么痛苦吗？"
　　许淮星盯着屏幕上"芝姐姐"三个字，瞬间从炸毛狮子变成了落水小狗："......"

　　"来我店里嘛，冰皮仔也在的嘛，让他教你就好啦。"
　　许淮星张了张嘴，那句"你家冰皮仔在学校差点把我冻死"在舌尖转了三圈，最终变成一声欲言又止的："算了，芝姐姐......"

　　"阿执宝！"蔺茹芝突然提高音量，"你愿不愿意辅导小甜星写作业啊？"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接着是长达五秒的沉默。许淮星屏住呼吸，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

　　"嗯。"

　　就这一个音节，让许淮星瞬间满血复活。他挂掉电话就开始旋风式收拾书包，冲进浴室的速度堪比消防员出警。二十分钟后，一个散发着柑橘沐浴露香气的少年站在镜子前，蓝色T恤衬得皮肤格外白皙，米色短裤下的腿修长笔直。他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满意地看到几缕不听话的刘海恰到好处地垂在眉骨上方。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撞见了抱着羽毛球拍的向松。对方幽怨的眼神活像被抛弃的金毛犬："干嘛去？"

　　许淮星这才惊觉自己重色轻友得过分，一把搂住向松的脖子："走吧，球也别打了，爹请你吃蛋糕。"

　　向松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往前走。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雀跃得像要去春游，一个迷茫得像被拐卖。

　　蛋糕店的玻璃门反射着细碎的光斑，推门时带起的风铃声响得像一首欢快的童谣。蔺茹芝正往展示柜里摆放新做的提拉米苏，抬头看见他们，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哎哟，我们甜星仔吹来啦？"

　　许淮星笑得像个乖学生，路上他便已经给向松介绍了这个蛋糕店老板，这会见向松跟痴呆一样没反应，暗地里用手肘狠狠捅了向松一下。后者疼得龇牙咧嘴，还得配合着挤出笑容："芝姐好..."

　　"阿执宝去买水果了，马上回来。"蔺茹芝从冰箱里取出两杯奶茶，杯壁上凝结了水珠，拿到手里时冰冰凉凉。向松还在困惑此行的目的，直到风铃再次响起——

　　顾执拎着一袋青提推门而入，阳光从他身后漫进来，给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向松看看顾执，又看看瞬间僵直的许淮星，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疯狂抽搐。

　　风把顾执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送到许淮星鼻尖，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可能整个蛋糕店都能听见。顾执把水果放进操作间，径直走到许淮星身边坐下："有什么题不会？"

　　许淮星手忙脚乱地翻书包，差点把文具盒甩飞出去。向松在旁边咬着吸管，眼神里写满了"没眼看"。他默默挪到最远的角落，决定今天要当一个安静的电灯泡——虽然亮度可能超过200瓦。

　　阳光透过蓝花楹的枝叶，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淮星偷偷瞥着顾执的侧脸，一双眼睛平静又认真。当顾执修长的手指指向习题时，许淮星突然觉得，就算牛顿三大定律全忘光也没关系——反正他的世界早就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

　　许淮星坐在蛋糕店的角落，面前摊开的物理习题集像一本天书，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电路图在他眼里扭曲成外星符号。他咬着笔帽，眉头拧成死结，仿佛要用意念把题目瞪穿。

　　“所以……这道题选C？”他试探性地问。

　　顾执坐在他旁边，睫毛低垂，目光落在许淮星草稿纸上歪歪扭扭的受力分析图上，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开口：“……这是填空题。”

　　许淮星：“……”

　　向松坐在隔壁桌，翘着二郎腿，一边吸溜着蔺茹芝特制的珍珠奶茶，一边幸灾乐祸地欣赏着这一幕。他压低声音，用气音对蔺茹芝说：“芝姐，你看许淮星那表情，像不像被雷劈了的哈士奇？”

　　蔺茹芝捂着嘴笑，红指甲在玻璃杯上轻轻敲了两下：“甜星仔已经很努力啦，阿执宝，温柔一点嘛。”

　　顾执没说话，只是伸手把许淮星的草稿纸转了个方向，修长的手指在纸上点了点：“这里，力的分解错了。”

　　许淮星盯着他的指尖，恍惚间想起前世顾执也是这样教他做题的——只是那时候，他会故意写错几道题，就为了多看几眼顾执皱眉的样子。而现在，顾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原因显然不是因为他耍小心思，而是他真的……很菜。

　　“要不……换个简单点的题？” 许淮星干笑两声，试图挽回尊严。

　　顾执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崭新的练习册，翻到第一页，推到他面前：“从基础开始。”

　　许淮星低头一看，封面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初中物理入门：从零开始学力学》。

　　向松一口奶茶喷了出来。

　　蔺茹芝赶紧递纸巾，笑得肩膀直抖：“哎哟，阿执宝，你也太狠了叭！”

　　许淮星耳根发烫，咬牙切齿地瞪了向松一眼，后者立刻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被珍珠呛到了！”

　　顾执似乎没察觉气氛的微妙，只是平静地翻开书，指着第一道例题：“一个苹果从树上掉下来，它的受力分析是怎样的？”

　　许淮星：“……”

　　——牛顿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向松憋笑憋得脸通红，干脆转过身去假装研究蛋糕柜，肩膀却抖得像筛糠。

　　许淮星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最后的尊严：“……重力？”

　　顾执点头：“还有呢？”

　　许淮星绞尽脑汁：“……空气阻力？”

　　顾执：“嗯。”

　　许淮星松了口气，心想总算答对了。

　　然后顾执又问：“如果苹果掉到你头上，你的受力分析是怎样的？”

　　许淮星：“？？？”

　　向松终于忍不住，拍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物理攻击加精神暴击！顾执你是魔鬼吗？！”

　　蔺茹芝笑得直揉肚子：“阿执宝！你怎么能这样欺负甜星仔！”

　　顾执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他低头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人，头顶一个苹果，旁边标注：“许淮星，质量50kg，被苹果击中后产生的加速度……”

　　许淮星盯着那个Q版小人，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原来顾执也会开玩笑啊。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顾执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那颗泪痣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红。许淮星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你画得还挺像。”

　　顾执的手顿了一下，没躲开。

　　向松在旁边幽幽叹气：“完了，许淮星已经没救了。”

　　蔺茹芝笑眯眯地托着下巴：“青春啊~”

　　风铃轻轻摇晃，门外的蓝花楹花瓣被风吹进来，落在习题集上。许淮星想，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哪怕他物理永远考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