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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竹马青梅 ...

  •   那一夜,上官似锦梦见了小时候的事。

      她第一次见程澈,是在杜学士家的私塾。那年他们都是十二岁,上官似锦十岁已入学开蒙,程家二公子体弱多病,晚了整整两年才入学。

      大夏民风开化,像上官似锦这样的贵族女子,亦可去交好世家的私塾与男孩子们一同听学。杜学士家这一间,云集了长安城顶级勋贵世家的孩童。

      第一日放课后,她经过杜府后花园的假山,听见一阵喧嚣。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般无视本公子!” 是梁国公家的三公子赵展,因父亲在众国公中地位尊崇,他年岁又稍长,算是塾中孩子们的头儿。

      她领着几位女学生,绕到假山后头,远远看起热闹。

      一个孩子坐在地上,他显然是被推倒的,脸还被人打了,嘴角挂着瘀血——正是今日新来的那位卫国公府的程二公子。

      以赵展为首的一堆男孩子团团围着他,赵展身边一脸谄媚站着的,是程家的三公子程涟,他是卫国公挚爱徐姨娘的幼子,去年入的学。

      他看了看被打倒在地的异母哥哥程澈,眼中分明是幸灾乐祸,嘴上却替他向赵展求饶道:“赵公子,我家这位二哥哥从小没了娘,性情难免孤僻一些,你别往心里去!”

      赵展冷笑一声:“哼,原来是没娘教的孩子,难怪丝毫不懂规矩,给我打!”

      上官似锦心中升起无名火,她提着裙角,大喝着走了过去:“没娘教怎么了?是你娘教你在书塾打人的么?”

      听见她清脆的嗓音,男孩们都看了过来,连冲上去抡起拳头的那几个都停了手。

      赵展再跋扈,总不能跟小娘子一般见识,他沉声道:“上官三娘,此事与你不相干,你休要管。”

      “我偏管了又如何?赵展,他是新来的,你莫要欺人太甚!不然我告了先生去,看你爹娘管不管你!”

      “你这小丫头!”

      赵展伸手便要打她,上官似锦不但没退半步,反而还将脸凑上前去,嚣张地说:“打!你有本事就往这里打!且不说赵三公子打一个小娘子传出去你脸上无光,若是被我二姐姐知道……”

      上官家二娘的威名全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尽管她现如今已不在杜家私塾上学,但塾中年长的师兄们多是她的手下败将。

      若是欺负了她的宝贝妹妹,甚至都不劳她亲自出马,光是那些师兄们就够他赵展喝一壶的。

      他咬着牙,硬是将拳头收了回去,愤愤瞧了地上的程澈一眼,对身边的跟班们一挥手道:“走!”

      待他们走远,上官似锦走到程澈面前,他的脸比女儿家还要白净,一双眼睛陷在眼窝里,整个人透着忧伤。

      她朝他伸出手:“能起来吗?”

      他没吱声,兀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突然露出一丝淡然的笑,说:“小丫头多管什么闲事?”

      上官似锦不悦:“难道你想被他们打一顿?”

      他满不在乎地抹了抹嘴角的血:“打一顿才好,以后就不用来上这没用的学了。”

      “你不想上学,也不必这样吧?”

      程澈惨然一笑道:“你不懂,我爹不盼我出息,我来读这书,也没什么用。”

      上官似锦确实听不懂他的话,神情却严肃起来,义正辞严地说:“你爹怎么想,那是他的事,你自有你的一番天地。况且,你娘要是见到你这副样子,在九泉之下也会伤心的。”

      程澈受了触动,眼眶红了一圈,他一撇头,冷声道:“我娘早就把我忘了吧。”

      “怎么会!我也很小就没了娘,我们的娘亲一定都在那边念着我们呢。”

      程澈望着她,愣了半晌,又恢复了方才那股混不吝的劲儿。

      “你是秘书郎上官大人的女儿?”

      “小字素涵。”

      “卫国公府程玄度。”

      ……

      梦中的场景骤然辗转,他们在杜家书塾已经度过四个春秋。

      十六岁那年,清明前后,程澈一连几日没来上课。

      上官似锦问了他家里人,他那三弟程涟只说兴许是二哥又偷跑去看他的母亲才旷了课。上官似锦不信,往年他去给母亲扫墓,都会叫上她一起去郊外踏青。

      她又亲自拜访了国公府,才得知国公爷与大公子一同远征西凉,并不在府中,而阖府上下都只道二公子是一时贪玩跑了出去,竟未派人找寻。

      上官似锦觉得蹊跷,在自家叫了几名家丁跟她去城郊程氏祖墓附近寻找。

      天下着濛濛细雨,城外层峦叠嶂隐没在雨雾之中。

      在祖墓附近找了好一阵,有一名家丁发现悬崖附近有塌方的迹象,顺着塌陷的石壁往下找,果真在一处岩洞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程澈。

      “阿澈!” 她踩着泥水奔过去,只见他头上身上都有血,望着她的眼神也微微发懵。

      “锦……娘……” 他吃力地叫出她的名字。

      “你怎么样?能走吗?”

      他摇摇头:“摔下来的时候,好像崴了脚,腿也疼。”

      上官府的家丁将程澈背出了岩洞,回到府中,大夫来瞧了他的伤。幸好没伤到筋骨,只是小腿上擦破了一大片皮,伤口很是狰狞。

      一直等到傍晚,程府的马车姗姗来迟,当家的徐姨娘火急火燎地进了门,当着上官似锦父亲的面,几乎随时要哭出来。

      “澈哥儿,你这几日跑到哪里去了?叫姨娘好心焦!”

      程澈一脸冷漠,瞧着她没说话。

      上官似锦大剌剌地戳穿实情:“夫人,我前日还去府上拜见,你们那时都还没想着去找二公子呢。”

      徐姨娘面露尴尬,强装出笑意:“你是上官家三娘,是吧?素闻澈哥儿与你在书塾关系最亲厚,但澈哥儿是我程家尊贵的嫡子,我们又怎会置他于不顾?”

      “尊贵的嫡子”这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透着十足的讽刺。

      “锦娘,不得无礼。” 上官廉章自然不想掺合国公府的家务事,他对徐姨娘点点头道,“二公子受了惊吓,还请夫人接他回去,好生将养吧。”

      程澈被抬了出去,上官似锦心里仍憋着一团火。

      “趁他爹爹不在,就这样欺负人,什么人家!”

      上官廉章怒喝一声:“锦娘!别人府里的事,轮得到你插嘴?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也该同那程二保持距离!”

      上官似锦气得发抖:“爹,不是你教导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今日所为究竟哪里不妥?怎么就扯到什么男女有别了?”

      上官廉章被她噎得一愣,长袖一拂,朝外头走去:“总之,别再去找那小子!”

      那件事发半个月后,程国公和大公子立了战功回来。再后来,程澈就被送去了洛阳,在他外祖的老友空境大师门下做俗家弟子。

       新婚第二天一早,上官似锦梳妆齐整,跟程澈一同去向卫国公请安。

      卫国公程郁坐于国公府正堂风熙堂正中,两位妾室分坐两侧,国公府另外三位公子亦齐聚一堂。

      徐姨娘也是官宦之女,相貌雍容华贵,举止优雅大方。若不是因为国公爷当年要娶的是郡主,她到任何别人家都可当得正房夫人。

      另一位樊姨娘则不同,出身教坊司,长得却颇为不俗,是位冷面美人,只是穿金戴玉,装扮过度,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新婚夫妇向国公行了大礼,程国公面色和蔼,对上官似锦道:“上官三娘,既已嫁入我程家,以后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的,说与你们徐姨娘便是。”

      徐姨娘闻言,朝他们微微欠身,亲切笑道:“澈哥儿媳妇儿,府中诸事现下由我操持。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我便是!将来这程府中馈,早晚要交到你手上,我也会尽力教你。”

      程澈淡然一笑道:“锦娘年纪小,又贪玩,还担不起这管家的重任,恐怕还要辛苦姨娘许多年呢。”

      徐姨娘一愣,眼里有了几分真实的笑意:“不辛苦,不辛苦,这是姨娘应当做的。”

      一旁的樊姨娘咯咯笑了起来:“姐姐是最不怕辛苦的了!不过澈哥儿啊,你徐姨娘到底还是最疼你,上回渊哥儿媳妇嫁过来的时候,她可没说要教她管家呢。”

      昨夜茉影和碧芍所说的程府内斗,此时已初现端倪。

      程澈再不受重视,也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子,将来自然是由他的妻子执掌中馈,徐姨娘独独对上官似锦说要教她管家之事,原本无可指摘。

      谁知樊姨娘这么一说,反倒显得她厚此薄彼,既驳了徐姨娘的面子,又挑起两位新妇的矛盾,可谓是一石二鸟。

      大公子之妻庞惜芷果真面色一僵,她也是金尊玉贵的出身,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看上官似锦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上官似锦早有准备,莞尔一笑道:“樊姨娘说笑了,徐姨娘定是念在我是家中幼女,不懂管家的要领,才特意说要教我。大嫂嫂贤名在外,自然无需再教的。”

      樊姨娘冷笑:“呵,不愧是上官大人的女儿,怪伶牙俐齿的。”

      程澈牵起她的手,对众人道:“这几日操劳,我有些乏了,爹爹,二位姨娘,澈儿先告退了。”

      国公爷点点头,徐姨一脸关切地说:“澈哥儿快些去休息吧,澈哥儿媳妇儿,你夫君向来身子弱些,往后还得辛苦你多多费心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竹马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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