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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冰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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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晚餐桌上,空气凝固得几乎能划出痕迹。
沈枝意盯着餐盘里几乎没动过的清蒸鲈鱼,耳边还回响着父亲半小时前的话——"哥伦比亚大学的申请已经通过了,你下个月就过去读预科。"
"枝意,吃点东西。"母亲轻声劝道,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碗里。
沈枝意抬起头:"为什么突然决定让我出国?"
父亲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这是为你的将来考虑。哥伦比亚的教育资源在国内是享受不到的。"
"那物理竞赛呢?复赛就在两周后。"沈枝意的手指紧紧攥住餐巾,"我们团队已经..."
"枝意。"父亲打断她,声音沉稳而不容置疑,"这些课外活动对你的人生规划影响不大。傅氏集团的那个项目马上就要动工,我们必须..."
"傅氏集团?"沈枝意猛地抬头,"这和傅砚修家有什么关系?"
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傅家和我们有些商业往来。他们的大湾区地产项目需要你父亲审批。"
"所以你们要用我的留学去交换什么?"沈枝意的声音开始发抖,"还是说...校园论坛上传的那些是真的?真的有所谓的...婚约?"
餐厅里一片死寂。父亲的表情变得严肃:"你从哪里听来这些无稽之谈?"
"那就是有了?"沈枝意站起身,餐巾掉在地上,"你们怎么能...怎么可以..."
"枝意!"母亲急忙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希望你和傅家那孩子多接触,看看是否合得来..."
"然后呢?等我们'合得来'了,就顺理成章地订婚?"沈枝意甩开母亲的手,"我是你们的女儿,还是谈判的筹码?"
父亲重重拍了下桌子:"注意你的态度!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应该由我自己决定!"沈枝意转身跑上楼,将父母的呼唤关在门外。
她锁上房门,扑到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落在书桌上那份物理竞赛资料上。她伸手摸向口袋,指尖触到傅砚修给她的乐谱——那张写着"给那个总是用校规压我的女孩"的纸。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晴发来的消息:【枝意!论坛炸了!有人发帖说亲眼看到你父母和傅砚修父亲在君悦酒店密谈,还拍了照片!】
紧接着是一个链接。沈枝意点开,看到一张模糊但可辨认的照片:她的父母正与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握手,桌上摆着文件。发帖人声称这是"傅沈两家敲定联姻"的证据。
评论区已经吵翻了天:
【商业联姻实锤!】
【21世纪了还有这种事?】
【难怪沈枝意对傅砚修特别关照...】
【楼上别酸了,人家郎才女貌轮得到你反对?】
沈枝意关掉手机,将脸埋进枕头。所有碎片突然拼凑在一起——傅砚修转学来的真正原因,他最近的疏远,那通电话里的争吵,还有他在天台上说的话...
"我不在乎什么家族安排。我在乎的是...你怎么想。"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傅砚修知道这一切吗?他是被迫接近她的吗?那些看似真心的举动——为她挡雨、替她解题、在巷子里保护她——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多少是出于家族压力?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物理竞赛组的群消息:【明天培训照常吗?@沈枝意】
沈枝意盯着屏幕,不知如何回复。最终她只回了个简短的【照常】,然后关机,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第二天清晨,沈枝意顶着黑眼圈来到学校。教室里,同学们投来的目光比平时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她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刻意不看向教室后方。
"枝意!"苏晴小跑过来,"你还好吗?那些帖子..."
"我没事。"沈枝意打断她,"只是无聊的谣言。"
"可是..."
"快上课了,回座位吧。"
一整天,沈枝意都保持着这种机械的平静。她回答老师的提问,记笔记,参加课间操,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教室后门打开时,她的背脊会不自觉地绷紧;每次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的心跳会不受控制地加速。
但傅砚修似乎也在刻意避开她。整整一天,他们没有任何交流。
放学后的物理培训,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周晓和王铭明显察觉到了什么,说话都小心翼翼。
"今天我们讨论一下复赛的实验部分..."沈枝意翻开资料,声音平静得不自然。
傅砚修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全程只说了几句必要的话。当沈枝意讲解实验步骤时,她发现他根本没在看资料,而是盯着窗外出神。
"傅砚修。"她忍不住点名,"你对这个方案有意见吗?"
傅砚修像是被惊醒般转过头:"没有。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参与讨论?"
"我在听。"
沈枝意咬住下唇。这种敷衍的态度比直接争吵更让人难受。她突然很想撕破这层假装的平静,问问他到底知道多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但最终,她只是深吸一口气:"那我们继续。"
培训结束后,沈枝意故意磨蹭着收拾资料,等其他人先离开。令她意外的是,傅砚修也留了下来。
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听说你要去哥伦比亚大学。"傅砚修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沈枝意的手顿了一下:"消息传得真快。"
"什么时候走?"
"复赛后。"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这件事吗?"
傅砚修的表情变得复杂:"昨天才知道。"
"是通过你父亲?"
"是。"傅砚修走近一步,"沈枝意,这件事比你想的复杂。我父亲他..."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沈枝意打断他,"你转学来这里,接近我,参加物理竞赛...这些都是你父亲安排的吗?"
傅砚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一开始是。但后来..."
"够了。"沈枝意抓起书包,"谢谢你的诚实。"
"听我说完!"傅砚修抓住她的手腕,"是,我一开始是奉命接近你。但我做的每一件事——帮你解题、送你回家、甚至那首曲子——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
沈枝意挣脱他的手:"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毕竟,'让目标爱上自己'是完成联姻任务最有效的方式,不是吗?"
傅砚修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真的这么想?"
沈枝意没有回答。她转身走向门口,却在即将离开时停下脚步:"那首《致SZY》...是真的写给我的吗?"
"每一音符都是。"傅砚修的声音几乎是一种哽咽,"沈枝意,我对你..."
"复赛前我们需要集中精力。"沈枝意打断他,没有回头,"个人情感...暂时放一边吧。"
走出实验楼,夜风拂过沈枝意发烫的脸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腔里翻腾的情绪。理智告诉她应该恨傅砚修——恨他的欺骗,恨他成为这场荒唐联姻的帮凶。但心底某个角落,她依然记得那个在雨中为她披上外套、在巷子里为她挡刀、在钢琴前为她演奏的傅砚修。
那个她可能已经爱上的傅砚修。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里的流言愈演愈烈。有人甚至挖出了傅氏集团的项目规划图和沈父的职务关系,绘声绘色地描述这场"商业联姻"的内幕。沈枝意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背后的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
物理竞赛小组的气氛也跌至冰点。培训时,傅砚修变得沉默寡言,而沈枝意则机械地推进着备赛计划,仿佛只有沉浸在题海中才能暂时忘记现实的混乱。
周五下午,沈枝意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枝意啊,"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复赛下周六举行,学校已经为你们订好了去省城的车票和酒店。"他顿了顿,"你和傅砚修...没问题吧?"
"没问题。"沈枝意平静地回答,"我们不会让个人情绪影响比赛。"
李老师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好吧。学校对你们寄予厚望,尤其是这次复赛关系到保送资格..."
走出办公室,沈枝意发现傅砚修正靠在走廊拐角处,显然是在等她。
"有事?"她停下脚步,保持距离。
傅砚修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他递给她一个文件夹:"我修改了一下实验方案。考虑到...你可能不想多谈,我把详细说明都写在里面了。"
沈枝意接过文件夹,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谢谢。"她轻声说,"我会看的。"
"沈枝意。"傅砚修突然叫住准备离开的她,"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关于...我的感情。"
沈枝意没有回头,但她握紧文件夹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复赛后再说吧。"
周末,沈枝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强迫自己专注于复赛准备。但傅砚修修改的方案中,那些熟悉的字迹和巧妙的思路总是不经意间刺痛她的心。
周日晚,父亲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机票预订单:"下周六的航班,复赛一结束就直接从省城飞纽约。"
沈枝意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我知道了。"
"枝意..."父亲罕见地流露出犹豫,"这件事对你未来发展有利。傅氏那个项目..."
"是为了项目,还是为了我?"沈枝意终于抬头,"爸爸,你真的认为用女儿的幸福换取商业利益是正确的吗?"
父亲的表情变得复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傅家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也有他们需要的...况且,傅家那孩子看起来很不错,你们相处得也很好..."
"因为我们被迫绑在一起!"沈枝意提高了声音,"如果没有这些商业纠葛,如果没有你们的安排,我们..."
她突然停住了。如果没有这些安排,她和傅砚修会怎样?她还会注意到那个骑着摩托车、不守规矩的转学生吗?他还会为那个"总是用校规压他的女孩"写曲子吗?
"机票我会收好。"最终她只是疲惫地说,"现在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父亲离开后,沈枝意打开手机相册,翻到文艺汇演那天偷拍的傅砚修弹钢琴的照片。月光下的侧脸,专注而温柔的表情,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那一刻的他,如此真实,如此令人心动。
她轻轻触碰屏幕,然后关掉手机,将脸埋进掌心。
与此同时,傅家别墅的书房里,一场激烈的争吵正在进行。
"你调查沈家?"傅父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谁给你的权力干涉公司事务?"
傅砚修站在书桌前,背脊挺直:"所以这些都是真的?你故意卡住沈家的资金链,就为了逼他们同意联姻?"
"商业手段而已。"傅父冷笑,"沈家那个旧厂区改造项目没有我们的资金支持根本进行不下去。而我们需要他们在规划局的绿灯。"
"这不仅是商业手段,这是勒索!"傅砚修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知道沈枝意有多重视物理竞赛吗?你知道她为了复赛熬了多少夜吗?而你却要她比完赛就立刻出国!"
傅父眯起眼睛:"看来你真的很在意那个女孩。"
"是的,我在意!"傅砚修直视父亲的眼睛,"正因如此,我绝不会让她成为你商业棋局中的牺牲品!"
"幼稚!"傅父拍案而起,"没有我的安排,你以为你能进明德?能参加物理竞赛?能接近沈家的女儿?"
傅砚修的脸色变得苍白,但眼神依然坚定:"我会用我的方式证明,不需要你的安排,我也能..."
"够了!"傅父打断他,"这件事已经定了。沈枝意下周出国,你毕业后直接去英国。至于那个物理竞赛..."他轻蔑地挥挥手,"玩够了就收心吧。"
傅砚修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突然,他转身走向门口。
"站住!你去哪?"
"回房。"傅砚修头也不回地说,"但有一件事您要清楚——我不会让沈枝意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关门声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响亮。傅砚修回到自己房间,从书桌抽屉深处取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地收藏着沈枝意参加各种竞赛的报道、照片,甚至还有她初中时的一篇关于天体物理的获奖作文。
他轻轻抚摸那些纸张,眼神逐渐坚定。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保护这个女孩——保护她的梦想,她的选择,以及他们之间那份尚未言明却真实存在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