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裳》悠**日

9、第九章

　　白莲由衷地为自己妹妹的幸福感到幸福，但当转念想到自己与柏南之间这种遥遥不可相守的日子，那种看不到未来的日子，心中又难免会觉得酸楚难忍。一个女人能够有多少青春和岁月守候在这段苦涩的情感呢，携手到老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是个不可求的神话，而眼下他们甚至连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都已然成了一种奢望。

　　一直以来柏南都希望有天能够依靠自己的努力，让族长看到自己的能力。但是白莲清楚地知道，在这等礼仪尊卑制度的族中，任凭他再努力再成功再聪明，爹都不会重用于柏南，因为，尊卑，是贵族与贫民之间永远不能穿越的最大的鸿沟。更何况，自从九龙丹事件后，爹就将族里的贵重药材都交付给另外一位药师管理，想来也已经不再对柏南失了望，不放寄托了。

　　白莲越想越难过，有些事因为太清楚，所以才越无奈困苦。她无力挣脱白族小姐的名誉，有多少回她偷偷羡慕于笙儿与柏南一起共事于药房之中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礼仪，没有那么多的束缚，白天随柏南一起上山采药，入夜秉烛夜谈经文。

　　如今，白笙即将出阁。昔日的三人如今只剩下了她与柏南。没有了妹妹的体贴传话，只怕往后她们的日子将会过得更加艰难。

　　自爹从龙族归来后，白笙的婚事便步入了进程。嫁衣已经缝制而成，不过让她感到难过的是，在给妹妹量体裁衣时，一旁的爹居然建议也要给自己做一套。这让她不得不触景伤情，不知为柏南穿上嫁衣时到底是何年何日了。白莲不清楚爹是否打算趁欢庆妹妹即将出嫁之余，也要选个吉日一并将她一同出阁？

　　这日，白莲正为妹妹的婚事缝制绣枕，爹忽然来了。
　　白莲连忙收起了手里的针线，给他倒了杯水。
　　白莲：爹，您怎么来了？
　　白族族长看到了女儿绣的东西，随口问：在绣东西，绣什么呢？
　　白莲：再过几天笙儿快要出嫁了，她毕竟是我妹妹，没什么好送她的，所以我打算绣对鸳鸯枕给她。祝福她与自己的夫婿能够恩爱到白头。
　　白族族长看了眼她绣出的花样，精致的很。
　　他不禁心中感叹：时间过的真快，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我印象里你好像还是个小丫头。现在我老了，你倒长大了。你绣的东西不错，有你娘的感觉了。
　　白莲笑了：这是因为爹不曾留意，笙儿绣的刺绣比我更好看。
　　白族族长顿了顿，他想了会，又道：你妹妹比你小两岁，如今她亦要出阁，你也老大不了，也该找户好人家了。
　　白莲心中一震，难道爹察觉到了什么吗？
　　她闻声抬头了下，随后不动声色继续低头绣东西：爹，莲儿不明白你为何口出此言？
　　白族族长：女大不中留，你也该是给个好人家了。
　　白莲听到此，心中一急，针一下子戳到了手指，如同她的心不小心被扎了下。
　　而白族族长接下去的话更是让她感到惊愕。
　　白莲：爹，那你的意思是……
　　白族族长：龙鼎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那天我看到他，不卑不亢，谦虚有礼。人又长得一表人才。我在想如果你能和他……的话，将来生出来的孩子……
　　白莲倍感荒唐，她简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亲爹，同时也是笙儿的亲生父亲。
　　她气得起身：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太荒谬了！一个是我未来的妹夫，一个是我的亲妹妹。爹，你的意思不会是打算让我代笙儿嫁给他吧！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外人看来是惊奇，但在白族族长看来却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相反地在他的眼里能够保持血统的纯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白族族长：当然，如果你不介意两女共事一夫，我也不会反对。但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另外替白笙找户好人家，反正我也不会亏待了她。

　　白莲又气又倍感羞辱：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笙儿！她到底也是你的女儿啊，她的病现在才刚好点，你这样子做等于是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啊！
　　白族族长并不想听这么多，他从怀里掏出了龙鼎的那块玉佩，直接放在白莲的眼前。
　　白族族长：无论有多少人来指责我都没有关系，因为我在乎的是，我的嫡亲血系——也就是你，能否和龙家的长子联姻。莲儿，我这样做只是想保住两家血统的纯正，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如果你不答应，那这桩亲事我会马上找人退掉。怎么做怎么想，后果如何，全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爹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白莲拿起桌上的龙形玉佩，摇头苦笑道：爹，笙儿她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白族族长：什么意思？
　　白莲为还蒙在鼓里的妹妹感到悲哀，为自己悲哀。
　　她凄凉一笑：你太自私了，你所做的所说的为了我们这个族好，为了我好，可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给笙儿，你的亲生女儿留一条退路，一条活路。

　　白莲默默地接受着心里的煎熬，对于这一切即将要发生的变化，沉浸在要出阁喜悦中的白笙则完全没有察觉到。成亲时要穿的衣裳都已准备完成，她终于安安心心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做个待嫁的新娘。白莲看着窗门贴着大红的囍字，只觉心如刀割。

　　婚期还有几天，白莲去看妹妹的试衣，白笙梳妆后穿上后娇美非常，本就是个柔顺的女孩，此刻更添娇俏。她转了一圈，白莲从没看到笙儿这样高兴过，一颦一笑中都带着喜悦。想来笙儿必是十分满意这门亲事，只是为什么爹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白莲心里矛盾重重，想着想着心里便失了神。

　　白笙察觉到姐姐的神色有异：姐，你没事吧？
　　白莲回过神：哦，我是在想这衣服大小合适不，免得到时候穿着不合适让人看了笑话我们。
　　白笙转了一圈，面带幸福：大小都刚刚好，谁敢笑话我们呀，虽然我没有娘，但是我还有个姐姐呢。如果他们笑我，我回来告诉你，你一定会替我出气的。姐，你说是不是？
　　白莲心中难受，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连忙去擦，白笙见着奇怪。
　　白笙：姐，你好端端怎么就哭了呢？
　　白莲：是心里有点舍不得，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离开。笙儿，嫁人了以后可不能使小性子了，要出嫁从夫，知道吗？
　　白笙当真，抱住白莲撒娇道：姐，我会想你的。你和师兄也要好好的，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也会回来看爹，这次都亏了他……
　　白莲拍了拍她，打断她道：好啦好啦，以后出去了就要好好照顾自己，能不回来就不要再回来了，龙公子应该是个好人，以后嫁出去了，说话处世自己要知道分寸。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自己当心了。

　　白笙觉得今天姐姐说话怪怪的，像是在交代什么事似的。
　　白笙：姐，你说的好像不希望我回来似的。
　　白莲苦笑：以前你不是一直都希望出去看吗？这次给你换个环境，也挺好的。
　　白笙又抱住了她：可是我舍不得你。
　　白莲心中怜爱：记住我的话，再说我也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了。好了，我想起还有事要做，你先休息吧。
　　白笙点了点头，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又好像是她多心了似的。

　　龙族，醉桃源。
　　相对于白族的操办婚事的喜气洋洋，醉桃源这边虽也在进行中，但龙鼎却已没了成亲的心情，龙昊不见了，他动员了族里的人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他人影，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龙鼎又急又气，族里的大多数地方他都已经派人找过，却都没有结果。难道这小子已经不在族里，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了吗？想到这里，龙鼎飞快来到了族里与外界交接的出口。

　　祖先为了保护醉桃源不为外界所打扰，曾在醉桃源的外面从灵力移来了块他山之石，且在山石上有飞流直下的瀑布作为帘幕，以来作为遮挡醉桃源与外界的相通的渠道。而眼下，开启醉桃源的与外界的机关明显有被人动过的痕迹，龙鼎心里一惊，难道龙昊真的一个人偷偷跑到外面去了？

　　白族，后花园。
　　白莲正与柏南会面，告诉自己即将打算离开这里的消息。
　　柏南没想到她有这个计划：你为何突然想到要走？不是说好了要等我光明正大来娶你吗？
　　白莲想到爹的话，心中悲切：等不到那一天了，柏南，我们都不要太天真了，如果这次不走，等笙儿出嫁了之后，我们连见面都会变的很难。
　　柏南：可是……
　　白莲：难道你希望我以后还是过着那种相见不如不见，没有希望的日子吗？
　　柏南：当然不是！
　　柏南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动情道：我答应过你，会为你勇敢一次。既然你有这个打算，我会带你走！
　　白莲眼中带泪，为自己还有一个知心人而欣慰。
　　白莲：谢谢你，柏南。

　　入夜，白莲在屋内收拾细软。没有想到族长突然带人冲了进来，白莲始料未及，手一松，收拾的衣裳掉在了地上。族长看到她果真在收拾行李，咬牙切齿地狠狠瞪了她一眼，甩手一个耳光就打了上去。
　　白莲应声倒地，被打的地方立刻浮现了五个手指印。
　　白莲没有想到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白莲：爹……
　　族长痛心地看着她：不许叫我爹！莲儿，我对你真的是太失望了！你和柏南之间的那些事情，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吗！以前是因为看在他还有点价值，你和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我一直都在睁只眼闭只眼。那天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龙公子条件不错，你为什么偏偏要走跟他走也不考虑下我说的话！
　　白莲跪在地上求他：爹，我求你，我心里只有柏南，你就让我们在一起吧！
　　族长愤怒，甩开白莲的手道：你别跟我提那个臭小子，我已经派人去抓了，他肯定逃不掉！本来我以为他还有点良知，没想到他居然敢哄骗你，想把你带走，就冲这件事，我绝对饶不了他！
　　白莲赶忙为他求情：爹，我们是真心的呀！我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爹为什么你不肯成全我们呢？
　　族长一脸的不屑：因为他不配！你是什么人，他是个什么身份，你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看着女儿这样乞求，他又十分的痛心）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早点宰了那个臭小子，断了你们的念想！
　　白莲听出了话里的杀机，赶忙道：爹，你不能杀他！
　　族长转身就走：这事由不得你！
　　白莲追了上去：爹！

　　就在这时负责捉拿柏南的人回来复命了，人群里不见没有柏南的踪影。
　　族长怒道：柏南那个臭小子人呢！你们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他一个人吗！
　　捉拿人道：回族长，本来我们已经抓住了柏南，没有想到回来的路上他自己跳下了白桦山，伤到了后脑，当场不省人事，在我们送他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行了。
　　族长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族长神情冷漠：不行了？他死了吗？
　　白莲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对我……
　　捉拿人顿了顿，随即便给了白莲一个心碎的答案。
　　捉拿人：是，我们已经把他的尸体抬了回来就放在厅里，等候族长的处置。
　　白莲步行险些不稳，她大怒道：骗人！你们都骗不了我！柏南答应过我，他不会死，绝对不会！我要去找他，他还在等我！我去找他，我现在就去！
　　族长从没想到女儿会突然之间爆发，一时没立即做出反应。

　　白莲用她最大的力气拼命地跑到了厅里，见到的只是盖着白布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柏南，那个人真的是你吗？白莲不敢过去，站在了原地。不哭，她本来没打算哭，但眼泪却在这一刻不听使唤地全部涌了上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会失去柏南？还是说这是老天在惩罚她，因为她贪心了，想要和柏南在一起，所以就这样惩罚她？

　　明明她要柏南带她离开，错的是她，但是她还好好的，柏南却死在了她的眼前。这是不是上天的玩笑，白莲哭的眼睛都看不清楚，她痛哭着，随后她忽然又仰天大笑。老天，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把他带走吗？她痴痴地笑，笑里带泪，泪里看着周围的一切。斜眼间，她看到了爹和其他教徒群众赶了过来。

　　白莲慢慢走到了担架旁，跪下，轻轻地抱着担架上之人。
　　白莲抱着轻声呢喃，好像他还活着般：柏南，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呢。
　　族长没想到女儿会这样做，大喝：白莲，你怎么可以去抱个死人，给我回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敬畏，他和众教徒都不敢上前一步。

　　白莲冷道：爹，对你来说柏南是个死人，但对我来说却是最重要的人！
　　族长见女儿的叛逆，忽换了个比较柔软的语调劝道：莲儿，既然他已经死了，你就让他入土为安，别再恋恋不舍，让他安息吧。

　　白莲似乎没有听进去，她径自笑着，他走了，她的心也随即死去。
　　所有的希望，也都在这一刻泯灭。过去的坚忍，过去的辛酸，过去的忍受的种种的委屈，在柏南溘然闭目之时，全部都成了泡影，没有了意义。
　　过去的二十年，她为了白族而活，为爹的名誉而活，为了笙儿而活，再累再辛苦她都可以全部承受，只因为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小贪心，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付诸东流。
　　白莲崩溃了，眼前的最爱的这个人走了，不如……就随他一起去也罢。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白莲最后一眼望了眼身后的爹，还有生长的地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不假思索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生，亦是无恋。

　　刚刚闻讯而来的白笙正好见到白莲倒地，她叫着白莲的名字失控地拨开众人，立刻奔上前抱住姐姐的身体。
　　白笙哭道：姐！
　　她万万没有想到姐姐会选择自尽。
　　族长紧张地也要上前，白笙大声叫住了他：不要过来！
　　白莲咳了咳，胸口刺进去的周围已是血迹。白笙又慌又急地想帮她止血，她哭着要帮她擦，但没想到嘴巴一张就全是哭腔。
　　白笙：姐，你不会有事的，姐，不会有事的……我会止血，我来帮你，我来……
　　白莲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听着妹妹急切又全是哭声的话。
　　她止住了白笙的动作：笙儿……听我说……咳咳……
　　白莲一说话，嘴里就不停的流血，白笙拼命地想帮她擦，可是血一直在流。
　　最后她痛哭起来：姐，你不要说了，我害怕，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
　　白莲拼劲全力，妹妹还这么小，她有好多事都不放心，可是时间差不多了，她拼劲全力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笙儿，你知道吗？我……好羡慕你，以后……你一定要……幸福……和龙公子……
　　族长含泪，直直地望着白笙怀里的白莲。
　　白笙哭着答应：我知道，我会的，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要看着我成亲，姐！
　　白莲知道自己的期限已到，眼神涣散的她模糊中似乎看到柏南的身影正向自己走来，他来接她了，真好，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这一刻，白莲是幸福的，她缓缓闭上了眼。
　　白笙感受到了姐姐的离去，她怔怔地跪在原地，那些眼泪全部停在脸上，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当看到族长走了过来，她才悲恸地大声哭了起来。

　　泪眼中看着爹的摸样，她恨恨道：都是你，是你杀了姐姐，你害死了师兄，也害死了你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