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千秋木

6、受伤

　　时间眨眼间来到节目录制当天，shining star的四个人在后台上妆。

　　“画好了。”化妆师把鎏金色的眼镜框架在金奕鼻梁上，削弱了富家小开的痞气，五官越发深邃硬朗。

　　第一个完成上妆的金奕透过镜面瞥一眼斜对面的宋慈，正巧抓住小助理悄悄递给宋慈一颗红色的糖果，宋慈趁着化妆师背过身，偷偷含住。

　　宋慈的眼型狭长，银白色的亮片映衬着漆黑的瞳仁，每一根细碎的头发都精心设计，更显示出令人目眩的非人精致感。

　　等化妆师跟着小助理离开，金奕两条逆天的大长腿一迈，屈尊降贵地把手摊在宋慈下颌前：“马上就要上台，不要吃糖了。”

　　宋慈被突然从斜后侧伸过来的手惊了一瞬，觉得这人甚是无厘头，大约脑子不太好使，头往后倾稍稍一躲灵活避开，没回头，站起来转身就跟着助理离开化妆室。

　　金奕收回手，心中郁闷。

　　打算去隔壁化妆间盯梢其他两人进度如何，却发现躲在阴影角落的一个熟悉背影。

　　“司徒逊？”

　　扭曲的黑影身形一扭，正是司徒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面包藏进背后，回头尴尬地笑了笑：“队长……”

　　金奕咳嗽两声，瞟了眼不远处的宋慈，义正言辞道：“马上就上台了，怎么还在吃东西？”

　　“我今天只喝了杯咖啡，实在太饿了，吃的这个面包也只是一小块！”司徒逊连忙澄清。

　　“妆画完了？”

　　“快呢！我就等他吃完面包最后补个口红呢。”司徒逊脑袋旁边闪现一口大白牙，金奕这才发觉司徒文旁边还站了一位黑人化妆师。

　　“！”

　　金奕瞪大眼睛勉强捕捉到了黑人化妆师的轮廓，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准备。”

　　“队长放心。”司徒文也呲出一口大白牙。

　　金奕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四个人齐齐修整完毕，穿梭过忙碌的后台长廊，又在后台百无聊赖地听了一小会儿前面舞台轰轰隆隆传来的音乐，跟拍的摄影师愣是没等到这四个人聊一句天。

　　而金奕一心扑在宋慈刚刚含在嘴里的硬糖，难道他想口里含着糖上台说话不成？糖片压在湿红的软舌下，混着分泌的津液，说话会不会都会带着水果的甜香。

　　金奕的大脑宕机一瞬，晃眼间，就看到宋慈深咽一口，不用多想就知道是直接生吞了。

　　“让我们欢迎shining star能来到全民偶像！”导师兼主持人激昂的嗓音穿过重重帷幕，一个制片人朝他们挥挥手，四个人陆续上台，等宋慈一露脸，现场的尖叫口哨声几乎掀翻了棚顶，混杂“宋慈我爱你”的狂热表白。

　　这是个大型男团选秀节目，海选了155位来自各大公司的优秀练习生，经过五次公演，最后由节目粉丝投票凑12人组团出道，即拼公司、拼粉丝，搏出道位。

　　大公司把人塞进来，广告宣传营销一个不落，立的人设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小公司的练习生要想出人头地，在资源上就矮了一截，除非真是紫薇星附体，舞技超群，歌声可比塞壬，长相堪比天人，否则就算再有野心与实力，没有噱头的镜头也难以出道。

　　娱乐圈内三大公司一共送进来八个人，最大的才18岁，个个长得水灵灵，能唱会跳，实在让他们这些野生选手有紧迫感。

　　经过四轮淘汰，剩下的55个人大都不是省油的灯，在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他们各显神通，shining star将受邀作为飞行嘉宾出场的传言早已从各种渠道传来。

　　可是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节目录制已经快进到决赛公演，shining star还没出现，大家都以为是谣言了，没想到节目组给大家都打了个猝不及防，在最后一次中期考评时把人请了过来。

　　大家看着活生生的宋慈，好比自己钻木取火了半天没动静，结果愤怒地将两石头一擦就蹦出火星子来了一样，他们非得硬薅住宋慈，雁过拔毛不可。

　　不少人都开始交头接耳，“戴的耳麦，待会儿有舞台！”

　　“卧槽卧槽，金奕好帅！比视频里头还帅！我可是金奕的铁粉，超话都签到四百多天了！”

　　“呵，我可是签到五百多天的糯米粉。”

　　“我超喜欢他们出道曲！我还翻跳了！”

　　……

　　“大家好，我们是shining star，我是队长金奕，很高兴认识大家。”

　　“你们好！我是shining star的主唱司徒逊，虽然是复姓司徒，你们也可以叫我徒逊，很高兴能在这里与大家见面，也很荣幸能有几天的时间和大家互相学习，希望大家一起加油，共同进步，期待你们两周后的公演！”

　　“大家好，我是shining star的主舞潘青雨，每周都有追更你们的节目，看着你们的舞台就像看到当初逐梦的自己，大家加油，希望以后能和你们有合作舞台的机会。”

　　“大家好，我是shining star的宋慈。”

　　“啊啊啊啊啊啊！”

　　“……”台下的刘骞掩面扶额。

　　此次作飞行嘉宾，公司不是毫无打算，这档选秀节目他们公司也注资不少，还塞了两个人进来。

　　节目火爆，正好手底下的shining star也是当红炸子鸡，这不得互相通通气，怎么能让别家公司空手套白狼。

　　另外，shining star的第二张专辑拍摄进度见尾，提前透点料宣发一波先行曲。

　　新专辑名：everywhere

　　四个人菱形站开，灯光聚焦在四人。

　　刘骞看着舞台上的四个男孩，不得不说，只有专业能力上，他不用操什么心。

　　最差的宋慈不是艺术出身，唱歌也一般，只是音色不错，冲刺补补课勉强及格，在出道前就因此有不少黑料，即使被压下去，还算半个天崩开局，奈何长得太好，一出道就大爆。

　　……everywhere在一个低沉的转音下落幕，四个人一字排开鞠躬，台下坐着的导师立马带头热烈喝彩：“谢谢shining star的精彩表演！练习生们看完有什么感想吗？”

　　“太厉害了！”“超棒！”“还要再看一遍！”

　　“陈祺盛，”导师按照台本喊了一位背靠资本的练习生名字，“我看你在shining star表演的时候坐立不安，我们节目的椅子有这么烫屁股吗？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拿到话筒的陈祺盛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我看到真人太激动了，我今年之所以参加这个节目，是因为去年看了shining star的表演，我特别特别喜欢宋慈，我想跟宋慈拥抱一下可以吗？”

　　“你问我没用，你得问问宋慈。”导师调侃道。

　　陈祺盛转而用满含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微喘的宋慈。

　　剧本之外的剧情，宋慈张了张嘴巴“不想”两个字正要呼之欲出，隐藏于摄影机后一道冰凉的视线黏腻在脑后，宋慈下意识转头探寻过去，逡巡一圈，没想到余光对上了台下的刘骞。

　　刘骞也没想到宋慈居然会来询问他的想法，深感老父亲般欣慰地点点头。

　　“……”宋慈轻轻抿了抿唇，“嗯。”

　　经过几秒的尴尬沉默，陈祺盛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下第三名的高位，把宋慈紧抱进怀里。

　　垫上增高鞋垫的陈祺盛勉强够上一米八五的身高，与宋慈身量相当，拥抱间，陈祺盛湿热的呼吸喷在宋慈的脖颈，禁锢的双臂过于用力让宋慈反射性地紧绷肌肉，意图反抗。

　　陈祺盛瞬间放开宋慈，脸和脖子略微发红，一幅羞涩于刚刚情不自禁的失态，嘴里说出的话却不如他表现得这么礼貌与爱慕：“我期待很久能和前辈临场请教请教，可以吗？”

　　周围的练习生一下沸腾起来：“battle!battle!battle!”

　　宋慈无机质的黝黑瞳仁辖制在狭长的眼眶内纹丝不动，他甚至对侧过脸回应陈祺盛满含期待的目光感到无趣，周遭盛大荒诞的喧嚣反衬得内心愈发寂静。

　　“我来吧！都说不想唱rap的主唱不是好主唱，我今天也想试试。”司徒逊先一步站出来，眉眼晏晏走到陈祺盛面前。

　　谁都知道宋慈是一个半路出道的人，自由发挥简直就是针对性的为难。

　　陈祺盛眼底掠过嫉恨，皮笑肉不笑：“我也很想和前辈合作，但是今天……”

　　鼓噪的心跳声占据耳廓，宋慈眼眸微阖，正要应战，金奕揽上陈祺盛的肩膀，压制性的身高极具压迫感，张扬的笑容又恰到好处的削弱了危险性。

　　“rapper之间的对决，你们掺什么热闹？我也算不上什么前辈，正好趁这个机会和节目组专业的选手互相学习，来来来！”

　　……

　　陈祺盛拿起话筒，说是和金奕之间的对决，眼神直勾勾地，却盯着旁边的宋慈，像鬣狗龇牙围着猎物打转儿。

　　“哥还算新人吧，让我给哥说说这里的规则，

　　只能靠实力才能走到高位，

　　哥听着是不是感到奇怪，

　　毕竟哥是shining star听了太多称赞，

　　化上妆戴首饰，

　　闪耀得就像王冠上的红宝石，

　　含在嘴里连说话都在被人觊觎，

　　自己取得的成就睡觉还会跟进梦里，”陈祺盛放下手里的话筒，最后一句趁着擦身而过，隐匿暧昧地贴在宋慈的耳边，咬字清晰：“哥只有梦里才取得所谓成名。”

　　金奕一手拽下架在鼻梁上眼镜，插进两人中间。

　　“今年没算八字就敢站上舞台，

　　所以闻到味道就要追上来，

　　想要抱大腿还要注意吃相，

　　看着还算不错佩戴第三名的徽章，

　　但是别再幻想登顶了现在还在比赛，

　　继续跟弟弟们抢跑看谁比谁快，

　　小心成为loser，

　　追着我的脚步就是你的一辈子。”

　　最后一个尾音截断，舞台上气氛诡谲。

　　主持人额头上都冒出细密冷汗，赶紧救场：“火药味十足的炸场啊，我都能想到接下来的公演舞台大家会拿出怎么样的实力了！”

　　陷入尴尬氛围的录制在主持人的缓和下勉强结束，眼看半点风头没捞到，四个人被一群练习生围堵在堆满器械的通道，有的要签名，有的要拥抱。

　　围绕宋慈四周的练习生最多，里面甚至混杂着慕名而来的工作人员，密不透风。

　　拥挤之中，熟悉的阴毒视线像一条湿冷滑腻的黑蛇顺着脊背蜿蜒爬行，宋慈警觉地转头，眨眼间只瞥见人群间隐藏的一道凌厉冷光，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人用力撞上前面的人，导致最前面的人扑到宋慈的身上，宋慈被撞的踉跄几步，还未站稳，暗处又有一脚刁钻地踢在他脚踝骨上，疼得他面色发白，摔倒在地，压倒一片拍摄设备，全身磕碰尖锐器械上，手肘擦破了一大片皮，露出红肉，半天站不起来。

　　几步之遥的金奕和导演组被噼里啪啦的动静吓了一跳，急忙扒开人群挤出一条路，推开那几个手忙脚乱要把人扶起来的男生，“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救护车！”

　　“不用。”宋慈眉头微蹙，朝慌得几乎手舞足蹈的工作人员摆摆手。

　　看起来好像谁都在关心担忧这个病号，又好像都不在意他，周围一片闹哄哄的，没人听他说什么。

　　金奕着急忙慌地要把人打横抱起来，宋慈冷静地拍开金奕伸向腿弯的手，语气平稳：“先别挪动，脖子被划伤了。”

　　shining star的成员都围在宋慈身边，伸手帮忙把宋慈小心翼翼地扶坐起来，金奕一脚踹开倒在地上乱七八糟的设备，撑着宋慈的背的手一抬，才发现沾了一手湿漉漉的液体，是腥红的血。

　　金奕的瞳孔一缩，顺着血流往上看，才发现宋慈后脖子上喇开一条血口子，衬衣后领全是湿哒哒的血。

　　宋慈掀起眼皮，细细扫过眼前一众面露担忧的人的脸。

　　乌压压的一片人，穿堂风都刮不进来几缕，更不说几颗小灯泡发出的肃白光线，不细看难以发现。

　　“不是说队内不和吗？怎么看着还行？”

　　“谁知道呢？演戏呗。”

　　“不就摔了一跤，至于吗？”

　　“流了好多血，不会割到大动脉了吧。”

　　“兄弟，割到大动脉血就是喷出来了。”

　　“……”

　　宋慈被半扶着坐起来，掀起自己的左裤脚，连接脚踝的小腿处一片暗紫淤青，皮肉凹陷，与周围的白皙对比更显骇人刺眼。

　　“腿也碰伤了？”蹲在一边的陈祺盛语气十分惊诧，一手握住宋慈的小腿，拇指摩挲着渗出血丝的凹陷处。

　　金奕面沉如水，挡开陈祺盛。

　　陈祺盛眉眼弯弯，对着金奕耸耸肩，退开几步。

　　“冰袋来了！”急得额头冒汗的一位女导演接过冰袋，一边小心把冰袋按在宋慈腿上，一边挥手指挥着工作人员带练习生们离开，返回宿舍。

　　一群人一哄而散。

　　节目组的医生背着紧急医疗箱匆匆赶来，让宋慈头靠金奕的肩膀，开一瓶双氧水倒在脖子上，混着血流得到处都是，刺痛感逼迫宋慈皱紧眉头。

　　医生挪开冰袋，仔细查看脚踝上的淤青。

　　金奕直接了当地质询：“医生，这应该是被人故意踢倒的吧，刚刚可没有设备压在宋慈脚下，况且就算宋慈突然四肢不协调，不小心自己踢到自己一脚，也很难踢到脚外侧。”

　　“……”刚缓口气的宋慈听到后半句，太阳穴上的青筋陡然一跳。

　　蹲在旁边的女导演眉头紧锁，只得看向旁边正在左右端详的医生，医生委婉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宋慈应声：“确实有人踢了我。”

　　但是太奇怪了。

　　这些练习生马上面临出道，他们历经四个月的残酷淘汰赛，每个人都心怀在爆火的节目里出道的梦想，几乎是对他们未来的职业生涯至关重要的一次机会，不至于在这种关头做这样没素质的事。

　　就算是宋慈的黑粉，也犯不着这样明显、低劣的手段。

　　女导演瞧着模样凄惨的宋慈，郑重承诺：“如果真的有人下黑手，我们一定会把这个人揪出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oh my gosh！！宋慈怎么了！！”转角处前来找人的刘骞瞧见瘫在地上，蓝衬衫上全是血的宋慈，双膝一软，差点儿直接当着众人跪地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