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箐华》清粥冰糖

3、收徒（二）

　　萱儿的奶娘牛婶正在晒被子，今天天气好，她起了个大早，把萱儿的被褥都洗晒了一遍。萱儿自小没有母亲，是她奶大的，情同母女，照顾得很是精心。原来还有一个做杂活的老妇人，年纪大了，被儿子接回去养老了，嵇仙人想着萱儿反正也大了，用不着多少人伺候，就没再找人！
　　牛婶见他们回来，上下打量了墩子一番，问道：“这是月儿新收的弟子？”
　　“正是呢！奶娘你可知道他叫什么？”见奶娘看她，她方才说道：“叫墩子！这名字跟他是不是很配？”
　　“墩子”，奶娘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道，“嗯，是很配。这孩子长得真好，白白胖胖的讨人喜欢！你家莫不是地主吧？把你养得这么好，这得吃多少粮食啊！啧啧啧！月儿啊，你这徒弟挑得不错！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萱儿对自家奶娘的审美简直无语至极！
　　墩子道：“我家没地，我家是猎户。就住在山脚下东边的那个赵家村。”
　　“猎户吗？那莫不是肉吃多了吧？你爹打的猎物是不是都叫你吃了？你多大了啊？”一个猎户家的孩子是怎么养的这么白白胖胖的？
　　墩子摸着脑门憨憨道：“我今年十二岁。嘿嘿，肉是吃了不少！我爹娘最疼我，还有我三个阿姐也疼我，好吃的都留给我了！”
　　“那你怎么来玄清宗了？”
　　“嘿嘿，我爹说凭我的本事，做猎户太可惜了！”
　　“哦？那你有什么本事，说来听听？”
　　墩子环顾左右，见不远处放着一个大石臼，足有百斤重。他走过去双手合抱，一下子就把它举起来了。
　　这力气还真大！对学武的人来说这个还不算什么，但对一个普通孩子来说很了不得了！
　　萱儿乐道：“除了这个呢？还会什么？宗主他不会是看你力气大收下你的吧？”
　　“当然不是！”墩子急道，“我最厉害的就是射箭，比我爹都强呢！”
　　“是吗？那走走走，去试试！”旁边就是演武场，几个人过去，拿了一把弓箭给墩子。
　　墩子略试了试手感，瞄准靶子，张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红心！”
　　几个人简直不可置信，蓝月儿有时也会练练射箭，但能射中靶心多少就靠点运气！墩子见他们吃惊的表情就得意道：“这还不算什么呢！就是天上的飞鸟我也能射下来！”
　　这是真的厉害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既然收了弟子，自是要带去拜见师祖嵇仙人。只是他老人家见了比蓝月儿还高一头的徒孙，脸色却黑得像锅底，衬得秃秃的脑门亮的发光，大概即使是他这个级别的医者也解决不了脱发的问题吧！
　　好在承恩见势不妙，忙道：“师父，你莫瞧他胖，他是个大力士，而且一手好箭术，百步可穿杨！真的，刚才我们都见识过了，不然你问萱儿。”
　　“哦？”嵇仙人明显不信，捋着明显短了一截的胡须，审视着墩子：这小子看着傻乎乎的，能有这本事？自己这个小徒弟他是知道的，遇事不积极，肯定好的都让人家先挑完了，把个没人要的塞给她了！
　　“是还凑合啦！”萱儿道，“不过也没得挑了，最后就剩下他了！本来还有一个的，但是人家看不上月儿姐姐，不愿意拜她为师呢！”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果然吧！嵇仙人挑眉，自己一猜就是这样，但对别人不愿意拜自家小徒弟为师这件事，他有点不高兴，他这个人护犊子，自己的徒弟再不像样也只能自己嫌弃，别人还没资格！
　　他再看看这傻大个，越看越不顺眼，随意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让蓝月儿带下去安置了。
　　只是这怎么安置，确是个问题。
　　他们这北峰原本只有一间大宅院，嵇仙人带着萱儿和奶娘住着倒也宽敞，蓝月儿入门后，也随着他们住在大宅里。但张承继兄弟俩是男子，总不好和日渐长大的萱儿同住一个屋檐下，便在旁边另建了两间独立的小屋。现在多了个赵墩子，就没地方住了。
　　蓝月儿只能和承恩商量着，让墩子在大师兄张承继那屋暂住，后面再想别的办法。承恩有点不愿意，但也不能看着墩子露宿山头，只好木着脸同墩子约法三章：第一不准乱动自家哥哥的东西；第二要自觉维护屋内卫生；第三睡前要洗脚。
　　墩子是个老实孩子，一一点头应下了。蓝月儿从此开始了带徒生活，逐渐体会为人师的不易和艰辛。
　　首先便是懒觉没得睡了，第二天卯时不到就强撑着起床，这时候阳气生发最适宜练功。只是她在演武场站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到墩子，按照玄清宗弟子规，墩子该早早等在那里才是。
　　待到她去一探究竟，承恩倒是起来了，正睡眼惺忪地洗漱，胖墩却睡得正香甜，肉乎乎白里透红的脸蛋半埋在枕头里，嘴巴半张着，哈喇子湿了半边嘴角。蓝月儿又好气又好笑，用剑柄使劲敲敲桌子，胖墩才迷懵地睁开眼。
　　“给你十分钟，收拾好去演武场！”
　　“是，师父！”墩子一骨碌坐起来，抹了一把口水应道。

　　蓝月儿带着墩子练了一个时辰的基本功，便到了早膳时间。膳堂在主峰，走过去要十来分钟，蓝月儿师徒和承恩、萱儿结伴同行，至于嵇仙人的膳食自有膳堂安排人送来，倒不用他们费心。
　　清晨的阳光柔和而温暖，穿过膳堂轻薄的纱窗。四个人选了个墙边的位置，在座弟子们纷纷同他们打招呼，这中间穿插着一声不合时宜的大笑，蓝月儿看过去，是苏珮雯正和她新收的徒弟魏雪，看着自己这边笑得正开怀，不用想也知道是笑话墩子的身材，她也不怕带坏了徒弟，都做师父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蓝月儿好歹是长辈，自不会和晚辈计较，但萱儿是不好惹的，她板着小脸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
　　苏珮雯面露嘲讽，“嗤”了一声，正要答话，却见仲洛和小师弟李妙青带着几个徒弟走了进来，她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笑着同他们热情招手道：“师兄、小师弟，坐这边！”
　　“就那点心思都写脸上了，也不怕丢人！”萱儿鄙夷道。
　　“什么心思？”
　　“就是她喜欢仲师兄呗！”萱儿压低声音道。
　　蓝月儿：“嗯？”
　　承恩：“嗯？”
　　八卦之心人人有之，二人热切道：“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刘师姐说的呗！”
　　“你什么时候和刘兰芝走这么近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懂吗？”
　　不得不说苏珮雯是个人缘差的，她惯常以宗主亲传弟子为傲，又得师兄弟们照顾谦让，难免嚣张了些。萱儿和她一向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仲洛儒雅大方，平日里协助宗主处理宗门事务，事事周到妥帖，惹得少女芳心萌动再是正常不过。
　　此时仲洛坐在苏珮雯的对面，接过徒弟取来的膳食，正要开吃，却见这边几个人都盯着他看，不由诧异道：“你们看什么呢？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没有！”几个人收回目光，埋头苦吃。
　　仲洛也不追问，只道：“蓝师叔今日倒是来得早啊！”
　　蓝月儿爱睡懒觉，的确少有来这么早的，甚至常常错过了早膳，饿到中午。
　　蓝月儿干笑一声道：“这不是今日天气好嘛，哈哈！”
　　说话间却见两个伙夫抬着一大筐鲤鱼进来，萱儿哀嚎一声：“不是吧，今天中午吃鱼吗？”
　　仲洛：“你不喜欢吃鱼吗？膳堂的张大做鱼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不错是不错，但耐不住天天吃啊！
　　这都怪承恩，他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垂钓，每日里日出而钓，翠微山的山涧溪流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他每每钓了鱼，便送到膳堂，说是自家师父要吃的，厨子们不敢怠慢，精心烹饪好了送过来。但他日日如此，厨子们还以为嵇仙人要练什么特殊功法，怎的天天要吃鱼？
　　初时师徒几个还吃得开心，这山中的鱼儿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肉质很是鲜美，但再鲜美天天吃也受不了，于是萱儿勒令承恩只准钓，不准带回来！承恩手痒忍不住，只能钓了又放生，祸祸的翠微山的鱼儿们苦不堪言！
　　承恩见萱儿给他一个怨怼的眼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墩子心无二用，专心干饭，连碗底那点残渣都不放过，拿勺子刮啊刮，又把嘴巴贴上去舔干净……
　　蓝月儿觉得徒弟没吃饱，回去的时候，和承恩、萱儿分道而行，带着墩子去主峰逛了逛，“碰巧路过”齐荣昌的小院，进去蹭了杯茶。
　　齐荣昌在玄清宗一向享受特殊待遇，别的弟子一人一间小屋就算不错了，他却拥有一个院子，还有单独的厨房，厨子手艺高超，天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吃的，到了年节，还有人上山给他送物资，成车的东西抬他院里去，连带着宗主和各位师叔祖也得了不少孝敬。
　　此时墩子坐在桌边，左一个，右一个，把茶几上精致的茶点塞的满嘴都是，齐荣昌和蓝月儿说着话，目光却随着墩子拿点心的手移动，蓝月儿在边上忍笑。
　　齐荣昌无奈扶额道：“你是故意带他来的吧？我这点心是昨儿厨子刚做的，他一来全给我吃完了！”
　　蓝月儿笑道：“墩子既入了我门下，也是你师弟了，本该来拜见你这个师兄的！”
　　齐荣昌不屑：“照你这么说，我那徒儿还叫你师叔祖呢，我让他们去拜见拜见你？”
　　“不必不必！我那没有待客的地方，就在这拜见就行！”
　　齐荣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既来了，要不要在这里用午膳？我把谭师弟叫来，一起喝一杯？”
　　他说的是令辉的弟子谭禀厚，他们俩一向交好，山中岁月寂寥，俩人常聚在一起研习功法，下棋喝酒。
　　蓝月儿看着空空的点心盘子摆手道：“不了不了，这才什么时辰，离午膳还早呢！我带墩子回去继续练功。你俩喝吧！”说罢告辞离去了。
　　回去路上，墩子意犹未尽道：“这个师兄的点心真好吃！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也别吃太多，你都这么胖了，回去之后蹲半个时辰马步消消食！”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