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与福祉》钓叟莲娃

4、恢复神相

　　一路走过去，白无常告诉了我许多事情，我在人间轮回了许多年，自然也知道，人间每一场祸事战争，都会产生许多无辜的亡魂，地府因此无时无刻都在改革。

　　人世间的各种程序都在数字化，信息化，地府在这些基础上，增加了更多便利的法器在其中辅佐，近年来，中国从封建社会到民国年代，再到社会主义，经历了太多战争的荼毒，增加了太多无辜的亡魂，尚在羊水中的婴儿被刺枪挑离妈妈的肚子，期待婚姻的少女被魔爪困在一方摇摇欲坠的小床上......这其中的生死之事变化得太迅速了，地府因此做了不少的调整，增设了许多部门，这样一来可以使工作细致化，二来可以使人间的生灵数量饱和度降下来，让一些有意留在地府混个一官半职的精魄留下办公，实现地府人间双赢。白无常滔滔不绝地阔谈着，全是一些我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规章制度，总而言之就是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我比较关心的是有没有那种像我这种没啥梦想的咸鱼，既不想留在地府，也不想去人间的，有没有那种魂飞魄散套餐，一劳永逸，可是白无常就说中国法律与地府法律有一些比较相似的，比如人间不允许安乐死，地府也不可以，我接着追问，可不可以选择去外国的天堂看看，咱中间有没有什么手续啥的，话还没说完，感觉屁股上被施加了一种术法，再然后就直接被推到泰山前一个很不起眼的山丘前面，我四处望了望，泰山巍峨耸立，山顶与夜空的尽头接壤，一眼望不到边，因为周围浓雾的存在，使白天壮丽的泰山当了网上，让人心慌慌。

　　周围竟然还飘荡着许多黑乎乎的影子，手里似乎拿着些什么，不是刀剑枪矛，也不是手环镣铐，他们漫无目的地在这附近飘着，但杀气并没有因此锐减，应该是防止精魄乱跑的鬼影，防外面的精魄跑进去，防里面的精魄跑出来。那看来这里就是嵩里山了。

　　【按道理，从这里进去之后，你本来会经过一般精魄要走的路，要在每一站做完你该做的事情之后，才能继续向前，但因为你情况特殊，你随我们一路向前，先去见五殿的大人，之后再决定你的去处。】

　　就这样，我一路跟着黑白无常走过每一站，黄泉路，彼岸河，恶狗岭……每一站乌压压的全是排队往前走的人，与传统意义的地府形象不同，考虑到大多数魄体都穿着不同季节的衣服死去，倘若像人们描述的那样阴冷黑暗，岂不是太不人道主义，所以地府的天气和人间基本同步，我死亡的季节是早秋，天气秋高气爽，在人间，是吃大闸蟹的好季节。可尽管如此，气氛还是很压抑。

　　我没有和他们共同处于地面，而是在黑白无常的牵引下，漂浮在他们上空，所以他们看不到我，但我能清楚感受到他们的情绪，甚至还隐约能听到他们心中的怨怼和害怕。这个能力来得突然，我的神力还在老头那里被封印着，那一点神力对我来说不仅保护不了我自己，反倒还会让我陷入危险，索性在进入轮回之前将灵力封印了，身体上除了一些本能反应，不应该会有这些能力，我不禁看了黑无常一眼。

　　看着脚底下乌压压的人群，虽黑白无常与死亡挂钩，大多数人因恐惧死亡连带着恐惧他们，但其实鬼差爷是惩恶扬善之辈，所以对大多数亡魂也会心生怜悯，可也许是碍于职业，也许是碍于死亡的本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无论是谁，特别是与死亡打交道的人，都得尽量摒弃掉不该存有的怜悯，所以白无常与我交谈了这许多，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你会后悔吗？】

　　【后悔我的死亡吗？其实我还是比较好奇，真的没有灰飞烟灭套餐吗?我超想要的。】

　　【当我没问过。】

　　等我们到达五殿的时候，我已经感受到太多人的不同情绪了，但大多数都是对死亡的敬畏，我不是很相信他们每一次来汇报事务的时候都得像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仔细想想不过是震慑我罢了，一方面可能是为了激起我的怜悯，让我能够接受他们的打怪邀请，另一方面就算我还是不接受他们的打怪邀请，也是告诉我，别得寸进尺，地府是谁的领土我得知道，就算有求于我，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要听从他们审判的小精魄罢了。

　　【大人，我们把他带过来了。】

　　我进去后，因为现在的身份还是精魄，只好站在黑白无常身后，听从安排。

　　【好的，你们先去部门签到吧，她的名字暂时先不登记入册，去吧。】五殿阎罗王对黑白无常说道，他生前便是家喻户晓的北宋龙图阁直学士包拯。之前整个地府其实是被阎罗王所管辖，但因为阎罗王为人忠良，悲悯之心导致他在判夺过程中放了许多精魂，因此降职为五殿阎王，并提上其余九大阎王，共守十大阎王殿，精魄从一殿到十殿依次行经，据精魄生前经历，依次判罚，最后出十殿者，才可去往孟婆处喝孟婆汤，忘却前生，去往轮回。

　　【小小精魄，怎会选择自杀啊，你可知自杀的人到了我这地府，会被判去十六小地狱每日承受挖心之痛啊。】阎罗王坐在五殿高处，俯视着我，声音不大不小的传进了我的耳朵，挖心之痛，到底有多痛呢？

　　【别装了，干嘛不让我继续轮回啊，还特意编了这么一段抹黑我的故事。】

　　【你也没想继续轮回吧，这么多次了，头一次自我中断轮回，发生什么了?】

　　【我放弃了。赶紧把我的神力解封，我要回我的和山了。】

　　阎罗王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桌子下拿出了一个锦盒，里面隐隐有一团绿光暗暗流动，那就是我的神力了，但感觉比我之前的多了很多。

　　【为何神力不减反增了，按道理说，我离开它这么久了，它应该衰退不少啊。】

　　【可能是因为你带着记忆轮回，所见所识都被炼化成了神力吧。】阎罗王不在意地说着，可我觉得可能并不是这样的。

　　【这锦盒里除了你的神力之外，里面的夹层里还有这些年我们对贯匈的调查，关于他全部的了解都在这里了，有兴趣的话可以研究一下。】阎罗王说着就从高位上缓步走了下来，手里拿着我的神力，以及我死对头的资料，哦不，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我是他的手下败将。

　　【哦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将你的魂体捡起来的雾团吧，帮我带一下他，不用特别关照，当他不存在就行。】

　　老头说着说着就已经下了高台，走到我跟前，我接过锦盒，轻轻地打开，灵力从锦盒中鱼贯而出，一点点地进入我的身体，紧接着我的身体开始改变，可跟以前不同的是，我竟幻化成了人形，但就是屁股后面的一根大尾巴还有点突兀。灵力解封后，我拿着锦盒转身就要离开五殿，回想到刚刚不知谁给我设下的幻像，转身对阎罗王说：【别再幻想我帮你了，那个幻象有够幼稚的。】紧接着又往门外走去，想了想，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还愣着干嘛，你大人都发话了，跟我走吧。】

　　话音刚落下，门外便渐渐浮起了一团黑雾，我幻化出神相，在旁人看来俨然一团白色的雾，往门外走去，那团黑雾在我后面不近不远地飘着，而我们的目的地，便是我所管辖的区域，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