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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搬救兵 ...


  •   “原来你会说话?”夕阳西下,士兵冰冷的刀刃重新紧贴上谢云姝的脖颈。

      “官爷...”谢云姝正欲再理论几分,忽然,一阵狂风卷起城门的旌旗,那匹骏马疾驰而返,一个急刹,马蹄高高扬起,萧翊拉着缰绳在她面前原地转了一圈,居高临下:“我想了想,难得有位痴心女子爱慕大哥,正好我们同路,顺道捎你一程也不是不行。”

      “周剑,这个人我带走了。”

      他大手一揽,直接将人拦腰抱上马背。随后轻夹马腹,往城内而去。

      谢云姝此时心力交瘁,已经顾不上男女之防。只有苍白的唇微微开合,逸出几不可闻的嗫嚅。

      “嗯?”

      萧翊俯身凑近,却听见她唇齿之间用尽最后气力挤出的两个字:“有……病!”

      短暂的凝滞之后,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那笑声渐渐荡开,混着夕阳与扑面而来刮脸的冷风,一路飘进蓟州城内慢慢亮起的街道灯火中...

      --

      天,彻底黑了,蓟州城亮起万家灯火。

      迷迷糊糊中,谢云姝感觉自己被灯火包围着。

      这光,真暖和啊。
      像极了嘉州家中,父王书房里那盏常亮的夜灯……

      “父王,母亲...”

      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景象寸寸碎裂。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取代了北燕街巷的清冷空气。

      谢云姝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李忠踉跄着扑跪在她面前,“女姬!老臣…老臣该死!未能护住主公....”

      他染血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砖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从嘉州到蓉城,数十里天险栈道,是老将李忠背着父亲的尸骨,爬着、挪着,用尽最后一口气,才叩开了蓉城的城门。

      她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指尖,试图擦去父亲脸颊上那些已经凝固发黑的血污。

      可那污迹如同烙印,怎么也擦不干净。

      “……王叔和洛将军何在?”她看见自己的嘴唇机械地动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忠的哭声更加悲怆:“安远将军半月前率麾下精锐追击公孙袭残部,至今音讯全无...”

      “洛将军在江潼关与陈州刘显、符州葛威鏖战三日,最终……斩断潼桥铁索,与敌军同坠虎渊涯,生死不明……”

      远处传来士兵的阵阵凄厉哭嚎,谢云姝抬眼望去,蜀中如今已成人间炼狱。

      正在这时,又一名亲卫踉跄着狂奔而来。

      “女姬——!大事不好!!”

      “绥远侯…绥远侯谢晋已带着一众宗亲,将少主和夫人围在了正殿!他们口口声声说少主年幼,不堪重任,要…要即刻废立,另立新主!”

      血色弥漫的战场,父王轰然倒下的身影,母亲空洞的眼神和幼弟被强行拖走时迷茫的哭喊…

      还有嘉州城冲天的火光与百姓绝望的哭嚎……

      所有画面扭曲、交织,化作最深的梦魇,将谢云姝紧紧缠绕,让她挣不脱,喘不过气。

      “不……不要……!”

      耳边传来细细密密的脚步声,和小声交谈的呢语,不知过了多久,谢云姝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上也沁出细密的冷汗。

      屋内静谧,一缕清雅中带着微苦药香的熏烟袅袅升起。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尖陷进柔软的织物里——不是冰冷的石阶,也不是颠簸荒野上的枯草。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素雅却不失精致的雕花床帐,细软的绸缎如水般垂下。而她整个人,被温暖厚实的被褥包裹着。

      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白中衣,衣衽样式虽与蜀地不同,倒也不奇怪。

      她这是在——萧府?

      突然,谢云姝猛地想起什么,目光四下翻找,直到看到床头边那个沾满尘土的包袱,才略微松了口气。

      短剑和玉佩的触感冰凉,也时刻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

      “醒了,姑娘醒了!”

      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模样伶俐的小丫鬟见状面露惊喜,转身就朝外间轻快地跑去,“快去禀报老夫人、夫人,姑娘醒过来了!”

      须臾之后,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却不失沉稳的脚步声,数道身影一齐走了进来。

      谢云姝下意识攥紧了指尖。

      她在嘉州时,只听母亲偶尔提及北燕萧家的威名。除了萧晏,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真正的萧家世族中人。

      此刻望着鱼贯而入的身影,谢云姝只觉得胸口发闷,心跳也沉了几分。

      她自幼随性惯了,父王与母亲从不拘着她,可这一刻,她却怕自己一个不慎失了礼数,让此番求兵之事更加艰难。

      谢云姝暗暗吸了口气。
      眼下,唯有静观其变。

      这时,一行人已进了内室。

      为首的老妇人身着赭色纹锦缎裳,虽由丫鬟搀扶着,步伐却不见蹒跚。

      她行至近前,端详着谢云姝,面容慈祥地温声道:“孩子,你昏睡了三日,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语调和煦,却自有一股沉淀岁月的力量。这位,便是执掌北燕萧家数十载,威震全府的萧老夫人。

      “听晏儿说,你小名叫‘袖袖?”
      “回老夫人,正是。”

      “袖藏兰蕙,心纳乾坤,这名字好!袖袖,你的父亲对你寄予了厚望吶。”

      “我常听晏儿提起你,说你心境澄澈,不为俗世污浊所染。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晏儿将来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子,是他的福分。”

      她微微颔首,声音放得轻而稳:“老夫人过奖了。”

      “只是不巧了,半月前蓟州下游贾鲁河一带流民骤增,情势复杂,晏儿需得亲自前去处置,至今还未归。”

      谢云姝了然,难怪她的目光扫视了几遍,都没见到萧晏的身影。

      她原以为,是萧晏故意避而不见。

      谢云姝抿了抿唇,语意微顿,“不知,怀瑾哥何时能归来?”

      萧晏现在是萧家少主,关于求兵一事,她最好还是和萧晏谈。

      “快了,快了。”

      老夫人应着,眉眼间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忡忡,显然前方情势并非如此轻描淡写。

      贾鲁流民...

      谢云姝想起三日前守城兵士的反应,难道那些人中出了什么岔子?

      片刻沉默后,老夫人神色复又和煦,甚至带上几分打趣的笑意:“丫头,你莫要心急,你与晏儿是早就定下婚约的。”

      “待他回来,我便请宗族长老,为你二人择一个良辰吉日,早早将你二人的婚事定下,如何?”

      谢云姝袖中指尖悄然收紧。

      良辰吉日?
      蓉城烽火未熄,将士浴血待援,她哪还有心思谈论婚礼之事?

      “对了,你的父亲母亲,如今可还安好?”

      谢云姝闻言,心中被狠狠刺痛。她竭力想忍住,可回想起父亲壮烈牺牲的惨状,泪水便如决堤一般,止不住地涌出来。

      事态紧急,她甚至等不到萧晏回府再议。

      谢云姝强撑着从榻上起身,眼尾薄红,她郑重地敛起裙裾,道:“承蒙老夫人厚爱,云姝十分感念。只是云姝此番冒死北上,实则是有一事相求……”

      她膝盖尚未及地,一道身影已迅捷而端庄地越过老夫人,稳稳托住了她的双臂。

      那力道恰到好处,既阻了她下拜,又不失礼节。

      “姑娘万万不可,”妇人声音温厚,却带着不容转圜的意味。

      “你身子正虚,医官再三叮嘱需静心休养,万事都不及身体要紧。”

      谢云姝抬头一看,那妇人年约四旬,气质却雍容端庄,仪态贵重。想必这便是萧晏的母亲,徐惠。

      虽说萧氏能有今天,全靠萧家先祖骁勇,萧老夫人明理得势,洞悉天下。可这位徐夫人,却是真正让萧家坐稳北燕三族之首的不二功臣。

      北燕状况,与蜀地不同。
      北燕地形环抱邺京,多年来占据中原之上最肥沃之地,势力盘根错节。在这片土地上,盘踞着萧,魏,梁三大家族。

      这三大家族祖上同宗,百年前一致对外共同歼灭了北燕王室。可子孙继后,三者互相牵制,谁也无法真正统一整个北燕。

      十年前,北燕三族遭奸人挑拨,致使魏梁两家大开睢西关城门,引外族洛氏伏击萧将军的五万大军。

      是徐夫人与萧老将军,里应外合,定下声东击西之计,退兵三十里,才成就了萧家如今的局面。

      “夫人...”谢云姝欲开口,徐夫人却倏地一呵斥,打断她的话头,“是你自个儿进来,还是我请你进来?”

      谢云姝心中急切,却也只能循着徐夫人的眼神往门槛外看去。只见屋外一道人影,慢悠悠地投射到雕花窗格上,变大。

      随即,一双靴子踏过门槛。
      来人着一身墨色暗纹锦袍,长发以玉冠束,一丝不苟,然后在谢云姝面前站定。

      是萧翊?
      谢云姝几乎不敢认,眼前之人微微垂首,眉目低顺,全然不见城门口时纵马扬鞭的轻狂。

      他袖袍一拂,朝着谢云姝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嫂嫂,那日城门口之事是我失礼了。这些日子来,夫人多对我教导,令我每每想起心中甚是不安。今日特来向嫂嫂赔罪,还望嫂嫂莫要怪罪。”

      “既已知道错了,便莫要在此碍眼。”
      “是。”萧翊连眉峰都未曾动一下,只是顺从地转身退下。

      谢云姝看在眼里,不禁咂舌。在蜀地,父亲从小教导他们兄弟姐妹之间要和睦相处。所以即便是性子最傲的谢桡,见了她也得规规矩矩唤一声“长姐”。

      而在这座府邸里身为萧家二公子的他,却需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萧翊,又真的是那种温顺怯懦,只会垂耳躬身之人么?

      恐怕不见得。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谢云姝与萧翊的目光于空中短暂交汇。那一眼,快得几乎如错觉。在温顺的外表下,他的眼底翻涌着被强行压下的锐气与隐忍。

      只是谢云姝目前没心思去深究,待萧翊离场后,谢云姝再次尝试提起援兵一事,屋内的气氛却陡然凝滞。

      徐夫人簇起眉头,语气温和却疏离,“谢小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援兵这类军要大事,自当由晏儿与谋士武将斟酌,我等后院妇人岂能做主?这一切还是等晏儿回来后,再行商议吧。”

      后院妇人?当年若不是将门出身的徐夫人敏锐地察觉到魏梁联军的阴谋,睢西关一战,萧家不可能大获全胜。

      这天下的局势她从来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魏梁两家在北燕抱团,将萧家视作了眼中钉。若是贸然出兵南下,很有可能会打破北燕三族之间的平衡。

      谢云姝抬眸与她对视一眼,心中已凉了大半。这块烫手山芋,只怕徐夫人是不肯接的。但这样一来,蓉城万千将士和百姓的死活,又将何去何从?

      纵然早有准备,她心口仍沉了一下。她说不出话来,随侍身侧的婢女仆从们也各个噤声,于是满室寂静。

      僵持了好一会儿,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自床榻边低低地传来。

      萧老夫人抬起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眸看向谢云姝,有些无奈地道:“孩子,你祖父于萧家有恩,如今蜀中有难,于情于理,萧家都该倾力相助。可是...”

      老夫人语顿,怅然望向窗外天际,“并非萧家不愿出手,而是我们...”

      “母亲!”

      徐夫人眼神骤然惊惧,几乎是失声打断,试图阻止萧老夫人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萧老夫人面色不悦,低声斥责过去,“袖袖迟早是晏儿的妻子,这些事情何必瞒着她?”

      说到此时,萧老夫人忧心忡忡,“想必你也听说了,数月前黄河泛滥,大量灾民涌入北燕。”

      “他们,不属于我北燕子民,可晏儿心慈,不忍百姓流民失所,于是大开城门接纳他们。可魏梁两家竟派刺客混入灾民之中,趁机对晏儿行刺...”

      “什么?”

      话音未落,谢云姝已霍然起身,她急声追问:“竟有这等事?怀瑾哥伤势如何?现在人在何处?!”

      徐夫人蹙眉,语气愈发不悦:“谢小姐,你若是再大声点儿,恐怕不出半日,整个蓟州城都知道了。”

      谢云姝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她难以置信在此天下动荡之际,魏梁两家竟愚蠢至此,不惜自毁长城也要对同宗亲族下毒手。

      对这种人,天若不亡其,日后也必自亡之。

      萧老夫人伸出布满皱纹的手覆在她之上,安抚道:“好孩子,你别急。北山有处隐秘的山泉别院,晏儿遇刺时便被秘密送往那里,已有神医随行救治,性命当是无碍的。”

      “只是如今,魏梁两家蠢蠢欲动,北燕内部乱做一团...”

      谢云姝抬眸,语气温柔坚定,“老夫人,可否带我...去见怀瑾哥一面?”

      正说着这话,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心腹侍从的声音隔着门扉响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喜。

      “老夫人,夫人!少主回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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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呜呜呜被自己蠢哭了,把pc端的编推榜划到无意愿了导致app关联的编推也排不上,空榜了!!!这周压一下字数,2-3更,下周上榜补上,此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