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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同归于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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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
魏横实在渴的说不出话了,潘锐给他泼了两碗冷水,进他嘴里的不多,但足够他再说些话了。
“咳咳,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已经换了一个城市,你自己找,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魏横的眼神逐渐失去了光,被潘锐用刀子威胁了七天,早就心如死灰了吧。
潘锐拿过一个苹果,削了起来,“我就是在大海捞针,我攒了四年的钱,到处积攒人脉,还有那个火锅店的老板,他和你联系很频繁啊!”苹果皮削了一半,断了,潘锐拿刀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在他旁边开了个鲜花店,逢年过节,我都能大赚一笔。都是邻居了,你的事只要我想打听,就易如反掌。”说完,他放下没削完的苹果,拿着湿巾反复擦拭着水果刀。
魏横愣愣的看着他,“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你想杀我,那就杀吧,我承认麻醉剂是我打的。但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做那些龌龊的事!我……算了。”魏横看着潘锐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他知道,此刻说什么潘锐都不会听的。
潘锐收起水果刀,“我是想杀了你,但是杀人犯法,我可不想背上一条人命。现在给你一个选择,让你家那位大律师带一百万来赎人,我要现金。”
魏横瞪大了眼睛,这几年的同居,他对景钰的感情早已不止是玩闹的情人了,“这事跟她没有关系,你带我去银行,我给你打钱。”
“怎么没关系?她的身份可不简单,红维制药厂的法律顾问,应该对这件事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吧。”潘锐拿过魏横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拨通了通讯录里景钰的电话。
景钰接通了电话,“喂,你去哪了!说话啊!”
潘锐打开免提,开口回道:“从现在开始,不要挂断电话,想要你家魏老板活着回去,就按我的指示做!”
“哼,绑架吗?说吧,要我做什么?”景钰好像突然不在乎了。
潘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着免提,跟她对话:“去银行,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百万,现金,赎人。”
“什么?!把他卖了都不值这么多!”景钰的语气很嫌弃,脚步却开始往银行的方向去。
潘锐在电话那头听出来了景钰的犹豫,把电话放到魏横耳边,“那你亲自问问他,他值不值那么多钱?”
“景钰!别!别来!是潘锐!来找我寻仇的!”魏横几乎是喊出了这几句话。
“哈哈哈哈哈,当年的事情若是没有景大律师从中作梗,我也不至于查了七年!”潘锐拿起手机,又放到了桌子上,“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我就是潘锐,温格酒吧的麻醉剂,红维制药厂第一批试验品,我都知道。景律师,应该是景顾问……”
景钰越听越慌,此刻她确信这是魏横被绑架了,“好了!你先别动手!我会去的。”
很快就到了自助取款机,潘锐听到了自助取款机的系统音,“到银行了?”
景钰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刚刚还想报警,这一刻突然想起来电话没挂,“到了,我没那么多钱。”景钰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她开始害怕了。
“没关系,有多少取多少,我看得到。”潘锐在吓唬她,他怎么可能看得到。
景钰强装镇定,还玩笑的回应他:“哼,你怎么可能看得到?跟踪我?触犯隐私权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觉得我会怕吗?”潘锐这一句话打了景钰一个措手不及,绑架囚禁比侵犯隐私严重多了。
景钰只取了五千块钱,回到家中拿出了保险箱里的七十多万,这是她和魏横这几年所有的积蓄了。亡命徒还是需要现金傍身的,银行不能存太多,那五千已经是所有的了,她又取了几个银行,东拼西凑的,勉强有了八十万。
赌一把,景钰带着八十万,跟着魏横电话里说的路线,走到了那个地下室。按照魏横的要求敲门,一下、三下、一下、四下,开门了。
“景大律师,欢迎欢迎!我这里环境不好,您……先坐?”潘锐一副假笑的样子,时不时瞟一眼景钰带的大包。
景钰看到了铁床上拼命挣扎的魏横,把那一袋子钱往地上一扔,随即一脸嫌弃的对潘锐说:“这么小的地方,你还有心思养花啊。”景钰看到了窗台上那朵茉莉花,洁白的盛开着。
“当然,小寒喜欢看茉莉花,我就养一株,放在她睡醒就能看见的地方。”潘锐笑着看向魏横旁边的骨灰盒,魏横此时又冒了一头汗,他一转头就能看到骨灰盒上白雨寒的黑白照片。
景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其实她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个骨灰盒,此时,听着潘锐的声音,这个骨灰盒显得格外瘆人。景钰深呼吸,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好了,潘先生,钱我带来了,人可以放了吧?”
潘锐摇摇头,“放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休想我放了他!”
景钰被他锐利的眼神盯出了一身冷汗,“潘锐!这件事的凶手确实是他,但他也是无意的,那支麻醉剂,谁都不知道是会致死的。”
“哦?红维制药厂的法律顾问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景钰,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吧!”潘锐眼睛红了,满是杀气,恨不得下一秒就抄起刀子向魏横扎下去。
“法律顾问又不在研发团队,我怎么会知道麻醉剂致死?你说话也要讲逻辑!”景钰也怒了,自从她签了合同之后,红维制药厂的事她没太管过,只要那些秘密她不说出去,也没什么人管她。她知道的仅仅是红维制药厂第一批投放的麻醉剂配比严重错误,至于投放点在哪,要注射给谁做试验,她都不知道。
“我怎么不讲逻辑?事发那天你俩在一起吧!没几天就搬走了,怎么了?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能让你们这么急着搬家吗?”潘锐的质问让景钰的气势弱了。
“他应该都告诉你了,那天晚上他就扎了一针,别的什么都没干,你可以不原谅他!真的要他偿命了你才满意吗?”景钰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已经被潘锐吓得快昏过去了。
潘锐依然那副杀红了眼的样子,“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扎了那一针还不够吗?还有那种恶心的事,你们夫妻俩说没干就没干吗?”
景钰看着魏横,眼神里满满的心疼和愤怒,“杀人的事情我们都承认了,那种事如果做了还有什么必要隐瞒呢?左右都是一死!那一针,我们都不知道会致死,我是法律顾问,合同关系,再说了,红维制药厂又不止我一个法律顾问,什么研发、投放、试点,我都不管,所以……”
“所以你就包庇他杀人!对不对?”潘锐指着魏横,眼睛还是盯着景钰。
景钰压抑不住了,“我……对!我就是包庇他!你报警啊!报警啊!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兴城七年前的传奇律师,包庇情人犯罪!你觉得这件事,够不够让你身败名裂?”潘锐已经疯了。
“我早就身败名裂了,从我离开兴城的时候,那些人怎么说我的,你不可能没听说过!多么肮脏龌龊的骂名我都听过,身败名裂……哼,我早就不在乎了!”景钰眼泪顺着眼角滴下来了。
潘锐的眼神暗淡了一些,“不愧是大律师,也对,你早就离开兴城了,你更不会知道那个针剂里到底有什么。那我来告诉你,那支麻醉剂不止有麻醉的成分,还有一些本就会致死的成分,红维制药厂压根就没想过这批试验品能活!”
景钰愣住了,“什么?”她笑了,笑的很不自在,“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吗?”
“你说什么呢?”潘锐死盯着她。
“没什么。”景钰眼角冒出了泪水。
此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开门!我们是警察!”
潘锐翻了个白眼,走到门口去开门,打开门看到一队刑警,潘锐大声的说:“景律师报警了?”
景钰被问懵了,“我没有!”
“哦?那是谁报的警?”潘锐依然挡在门口,“宋警官?你不是在兴城做交警吗?怎么交警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改行做刑警了?”
宋梁仔细辨认眼前这个男人,“你认识我?”
潘锐笑了一下,“宋梁警官,你怕是忘了兴城那个小黑巷子口的车祸了吧。”
宋梁怎么会忘呢,那个车祸是他带队办的第一起交通事故,“我当然没忘,你提那事干什么?你这屋里不止你们两人吧?”
潘锐后退着,“宋警官好眼力!进来喝杯茶,好好看看这第三个人……哎!仅你一个。宋警官请进吧。”
宋梁缓步走进屋子,地下室很小,他进屋就看到了景钰坐在唯一的小沙发上,旁边还有两张铁床,外面的床上绑着魏横,里面的床上是一个骨灰盒,小小的地下室一览无余,“潘锐!你在干什么?绑架是犯罪你知道吗!”
“宋警官,是提醒我,还是通知我?我当然知道这是犯罪,我还知道杀人逃逸也是犯罪,宋警官知道吗?”潘锐瞟了一眼魏横。
宋梁接看到了这个眼神,他仔细回想,“魏横……什么杀人逃逸?潘锐你给我说清楚!”宋梁拿起枪对着潘锐。
潘锐一点都不怕的样子,“七年前,白雨寒的案子,悬案?哼哈哈哈哈,笑话!杀人凶手就在巷子口出了车祸,你们一点都没查出来!”
宋梁愣了,他当年就是个交警,去处理个醉驾车祸,怎么还摊上人命了呢?宋梁看着床上绑着的魏横,“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巷子里多少年没人住了,我怎么会知道……那里面……”
潘锐笑着看向窗台上那株茉莉花,盛开的那么美好洁白,迎着阳光,如神仙降临一般美艳而独立于尘世间。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哈哈哈哈哈……”潘锐说着,走向那朵茉莉花,“我知道小寒走的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把自己喝到站不起来。我在尝试,神经被麻醉的时候,意识还有没有用,小寒会不会突然坐起来,对我说那天只是被麻醉了,药效过了就好了。我知道那是幻想,我都知道,但我就是想试试,万一还有希望,万一她真的可以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哈哈哈,这想法是不是很傻?我在兴城开鲜花店,因为小寒喜欢花,她喜欢所有美丽的花。她说过,她向往盛开的鲜花,她喜欢那种向阳而生的活力,她喜欢看花儿迎着阳光的样子,那样很美。她以前像茉莉那样纯洁美好,然后呢?她被玷污了,死在了黑暗的巷子里,尸身腐烂了才被人发现。这朵茉莉花,是我来松城之后买的假花,塑料纸做的,假花没有生命,也不会凋谢,她现在也不会凋谢了。我知道我在犯罪,在我结束生命之前,还有些事情没做,比如你……杀人凶手!你早该死了!拖到这一刻,是上天给你最大的仁慈,让我找到你,恐怕是老天爷都觉得仁至义尽了吧!”潘锐举起水果刀,缓缓向魏横走去。
魏横当然怕死,他躲这么多年不就是怕死吗?他早已疲惫不堪,却依然奋力挣扎着:“潘锐!潘锐!我愿意接受调查!我,我跟警察走!你别乱来!你别杀我!我真的没对她干那种事!我没有玷污她!”魏横拼命喊叫,潘锐像是着了魔,根本听不到他的喊叫。
宋梁此刻举着枪,随时准备射击,“潘锐!潘锐!潘锐!别做傻事!案子可以申请重审!杀人逃逸是死刑!你不要……”
“闭嘴!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逃了七年!过了七年安稳日子,该结算了!”潘锐已经走到了铁床前面,手起刀落,非常利索!
“砰——”与此同时,宋梁扣动了扳机,子弹穿过潘锐的头颅,潘锐应声倒下,但为时已晚。
“潘锐!我真的没有……”几乎同时,刀身全部刺入了魏横的心脏处,魏横至死还在坚持自己唯一清白的真相。
景钰被吓得呆坐在一旁,地上的八十万现金一分未动。宋梁放下手枪,双腿发软,门口的刑警们听到枪声冲进地下室,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愣住了。
铁床上的人被水果刀刺穿了心脏,倒在床边的人,就是杀人凶手,被刑警队长当场击毙,曾经的兴城知名律师呆呆地坐在小沙发上……还有他们的队长,宋梁,双手紧握住枪,冒了一头的冷汗。
景钰被带回了警局,以包庇罪犯的罪名批捕,她被那天地下室的情景吓得不轻,连续三天精神状态都很不对,一周后才被带进审讯室。
“景钰,兴城法律界的大人物啊,怎么想的放弃这么好的名声,包庇凶手呢?”审讯的王警官坐在对面,看着景钰的个人资料问道。
审讯室的那一盏灯光格外亮,照的景钰根本不敢抬头,“因为两份合同,还有……红维制药厂。”
王警官抬头看了看她,红维制药厂对松城的人来说是陌生的,“什么合同?还有那个什么制药厂?”
景钰强忍着眼泪,缓了一下,开口道:“我五岁那年出了场车祸,爸妈都走了,他们的葬礼是我爷爷操办的。那个时候我已经被送进那个黑心药厂了,我是最早的一批试验品。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关进那个全是机器的房间里,绑在病床上打一针,然后意识渐渐消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每次恢复意识,我都会怀疑我是活着还是死了……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会掐自己,掐到手臂出淤血,甚至疼到掉眼泪!我才敢确定我还活着!十五岁那年,药厂把还活着的试验品送进学校,还派了人监视,直到我大学毕业,我每一天都在被监视!我还记得,司法考试查成绩那天,我刚知道自己考过了,五分钟,就开心了五分钟,药厂的人就把我带走了,签了合同,是法律顾问和保密协议。但凡那里的事我说出去一个字,就会被他们的人带回去殴打,甚至扎针!我害怕!我怕死!他们的针是会死人的!我为这个药厂卖了半辈子命,我不想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我以为跟着魏横搬走就能逃离他们的视线,可是没有,他们还是在监视我,在我包里放监听器,在我家装针孔摄像头,这都是他们干的!可能我从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一辈子试验品,命大才活到现在罢了,其实我早该死的,死在那个全是机器的房间里,死在我第一次被注射麻醉那天……”
“红维制药厂……兴城那个温格酒吧的老板前几天被抓了,也说了这个名字。”旁边做记录的刑警突然插话。
王警官看了看记录,又看了看资料,“温格酒吧的老板……黄雅君?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抬头问景钰。
“认识,她也是第一批试验品,她把温格酒吧签给红维制药厂当试验基地了,和我一样,被监视了一辈子,走到这一步才敢说真话。”景钰自嘲的笑了笑,“哼,我们是一样的人,这么一比,我过得还比她好些。起码,我的秘书不是那个监视者……”她的笑容瞬间消失,抬眼看向王警官,眼神锐利可怖。
王警官立刻会意了,“温格酒吧老板秘书,去查!就是那个姓郑的!”立马吩咐了下去。
景钰早就没有秘书了,她到松城之后,找了一家律所做助理,平平淡淡的,不想接手任何案子。这家律所一开始还不理解,什么证件都有,经验也很丰富,为什么会甘心做一个助理,不想要接案子呢?偶然的一次机会,他们听说兴城法律界突然消失的传说——律师景钰。自此像捡了宝藏一样,谁也不敢欺压她,即便不接案子,也不给她安排太多活,工资按助理的最高待遇给。景钰这几年过得确实很好,只要红维制药厂的那些秘密,她不说出口,才不会有人管她的生活。
审完景钰,警方得到了很多信息,调查期间成立专案组,三次邀请宋梁加入,但宋梁都拒绝了,甚至连班都不上了。魏横和潘锐死后,宋梁就请了长假,景钰审讯完第五天,警察局局长办公室多了三份文件,一份是七年前白雨寒案的重审申请,一份是宋梁担任兴城交警队支队长期间查到的红维制药厂基本资料,最后一份是宋梁的辞呈……
这天早上七点,宋梁穿着黑色休闲西装,带着三份文件,和一个简约精致的黑色纸袋,走进警局,径直走进局长办公室,把东西放下就离开了。黑色纸袋里是他的工作服,叠的整整齐齐,洗的干干净净……
还有第四份文件,就让它一直躺在吴捷的邮箱里吧,“师傅,这件事很沉重,对我来说是,对您来说应该也是。我不做警察了,我辞职了。十年前我分到您手下,是您第一个肯定我的能力,那时我真的特别感动!我觉得我这几年没白练,有人认可我了!后来我被提拔上支队长,大半夜的接了第一个案子,就那个车祸。您当时还嘱咐过让我连着周围一起查查,万一会有什么发现,但是我没听,一个醉汉开车撞墙根上,有什么可查的?结果真的有,那个女孩大学还没毕业,上衣被撕了,躺在废弃十几年的破院子里。我不知道这应不应该算是我的过错,昨天我目睹了那个女孩的心上人,亲手杀了当年那个醉汉,也就是杀人凶手。他到死都在坚持自己没有侵犯女孩,法医鉴定过,他确实没有。这些话,在一个疯子面前说,都是废话,疯子怎么可能会听这些?就像您五年前走的那天,一切都是那样突然,我或许早该想到,做警察的被报复不是什么意外的事。这件事情可能永远不会报复到我身上了,但终归是因我造成的。师傅,我……真的不配做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