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丧女的十年流水账》一碗海盐

3、你好哇

　　夏令营没什么特别的，前几日是讲堂、交流活动等，最后一日是考试。直到最后考试完，凌希才再撞见到了蒋从言。
　　凌希和宋宜宁随着人群从考场散出来，没走两步，听得一悦耳男声大喊宋宜宁的名字，惹得人群纷纷回头。被注视的蒋从言没半分不好意思，径直走到凌希和宋宜宁面前。
　　“一起回家啊。”蒋从言对宋宜宁说。
　　宋宜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应道：“好，走吧。”

　　正是花季，从风起醉舞，因风停坠落，香迹满园。凌希走在最里边，宋宜宁在旁，蒋从言在外。不止他们仨，众人也都讨论着难得出奇的考题往校门走去。
　　凌希聚精会神地想着未解的难题，一时不慎被残缺一角的石板绊了脚，险些要栽身贴地。还好只一瞬间，宋宜宁眼疾手快将凌希一把扶住，待她站稳后，又再抚了抚自己的心口。
　　宋宜宁被她突如其来的磕绊吓到，被吓到的还有蒋从言。
　　蒋从言收起伸出一半的手和心中的慌乱，侧过头取笑凌希：“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平地摔。”
　　当事人反而没太大反应。
　　凌希不好意思捋捋头发，尴尬笑道：“我习惯了。”
　　说完，凌希又和宋宜宁切到复盘卷子的频道，而蒋从言不知怎么地走着走着，慢了她们一步，走到她们身后去了。
　　宋宜宁边听边点头，余光却瞟向蒋从言。不平整的路面多是校道边边，蒋从言一走，她俩的动线就没那么靠近边上了。
　　凌希走得一路顺畅。

　　不过一周，高中部开学了。分班榜前聚集了很多人，有认识的朋友在计算互相班级的距离，有一同来的一家人寻找自家孩子的归属。凌希独自站在人群外，凝神将全榜一千余人的名字快速扫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235班，然后直直盯着210班文雨微的名字。
　　天还是酷暑难当，凌希站在树荫下，光隙落了满身，听风微动。忽觉身旁暗了一瞬，只见一个身影随至眼前。
　　“你好哇，凌希。”蒋从言言笑晏晏，冲凌希摆摆手，继续说道，“好巧，我在你隔壁班，236班哦。”
　　“好巧。”凌希回以一笑。
　　“还没去教室报道吧。我们在同一层，一起过去？”蒋从言手指教学楼四楼，带着凌希往楼梯口走去。
　　校园里吵吵嚷嚷的，教学楼外尤甚。刚来的、办完要走的、站在外面聊着天的，人潮涌动。先是一个矮个的男生从蒋从言身边窜过去，接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子与凌希急急擦身而过。
　　凌希神色如常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回了头，只看见男生女生都往分班榜跑去，隐约还能听见男生抱怨女生：“雨微堂姐，你怎么连自己的班级号都记错，我真服了你了。”女孩子为自己辩解：“那我不是没来过吗？再说了，这个班级号一点记忆点都没有……”
　　“认识的人？”蒋从言跟着回头，问凌希。
　　“曾经关系很密切过，现在是忘记了的人，算不认识吧。”凌希摇摇头，拐进了楼梯。女生和男生的声音隐入沸沸人海中。
　　“什么意思？”一道女声插进来。
　　宋宜宁下几步楼梯走至凌希身旁，又转身和她一起上楼。
　　蒋从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她。
　　面向蒋从言强烈的不善的眼神，宋宜宁不甘示弱扬扬眉，说“我来接你们咋样！”
　　蒋从言懒得理她，低头问凌希，“对啊，什么意思？”
　　“不太好解释”，凌希果真就认真思索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开口问道，“如果，在一个必要条件下认识了一个人，失去这个必要条件的话还有可能再认识那个人吗？”
　　“要是有个充分条件也是可以的吧，只谈可能性的话。”宋宜宁想了想。
　　“那如果谈意义呢？”凌希接着又摆摆头，止住话题，“算了，谈这个本身就没什么意义。”她突然使劲往上跨一大步，跨过最后四个台阶，回头对他俩笑笑，“我先到啦。”说罢，往教室跑去。
　　宋宜宁不明所以，满头问号：“啥情况？她说的是谁？”
　　蒋从言回想起她当时的目光所及处——那两个人，慢条斯理地回答：“首先排除我和你。”
　　剩下的二选一。

　　中秋节假。
　　凌希没回家，直接坐车去了奶奶家。姑姑伯伯哥哥姐姐们都在，除了爸爸。奶奶说是爸爸还在生爷爷的气，不来吃团圆饭。
　　三个人，各过各的节，她已经习惯了。
　　晚饭过后，堂哥堂姐们商量着出去玩。
　　“你们把希希带上。”伯伯直截了当要求。
　　“啊……”三脸不情愿。
　　“我朋友都是些成年人，不方便。”大堂哥第一个拒绝。
　　“我和大堂哥一起的。”与大堂哥年龄相仿的堂姐说道。
　　“我……”
　　小堂哥刚想拒绝，被伯伯一口打断。
　　“你什么你，你必须带着她。”
　　“我不想去。”凌希弱弱地插嘴。
　　“你必须去。”伯伯语气强势，“你们去哪？我和你们走一段，顺便监督你们有没有好好带着妹妹。”
　　于是，一个心满意足的中年人带着四个无奈的晚辈出了门。
　　等伯伯一走，凌希先发制人：“不用带着我，我自己回家了。”
　　小堂哥眉上欣喜，全然不掩饰。
　　“晚上不安全，我送你吧。”大堂哥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走大路。”凌希指着灯火通明的街道说。
　　“那伯伯问你的话……”
　　“我说我自己要回去，然后你把我送回家了。”她平静的看着他们仨，说完转身自己走了。
　　听见身后喃喃私语，“感觉她越来越孤僻了…”
　　凌希突然很想回头争论，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放弃了。
　　前世这天的事凌希印象很深，伯伯也是这般一再嘱咐。然后小堂哥带着她绕了一圈，找到了大堂哥，把她移交给大堂哥，而大堂哥提议送她去看电影，电影完后再来接她。被她否决了。
　　大堂哥自然是不想带着她，带着她买了点吃的，两人回到奶奶家门口。
　　“我们不出去玩了吗？”当时她很不解。
　　“我有事，不方便带着你。”大堂哥摇摇头，把一袋零食递到她手上交代道，“伯伯问你，你就说你自己要回来的，我才送你回家的。”
　　她只当自己真是打扰到他了，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才走到楼梯转角处，就听见大堂哥打电话的声音。
　　“唱K吗？等我，我马上就来。”
　　当时的她可能是故意的，故意听不见他们的不情愿，想靠近他们。印象很深是因为那天晚上她真的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再一次被抛下了。但还是整理了情绪，第二天邀请所有人共同分享那一包零食。
　　可惜的是最后只有她一个人默默的吃完了。
　　凌希用力摇摇头，甩掉这段记忆，慢慢晃荡着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