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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模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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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提醒自己,人活着不能尽兴是没办法的,最重要是开心。
不过尽兴和开心好像是两码事。
就像我怎么努力也考不上的郁川一中,路之舟考上了,他学着玩,尽兴又开心。可初中三年我不仅没能尽兴,还没能开心。
这又是一件令人伤心的小事。
虽然后来还是考上了他隔壁那个不起眼的七中,不然每天上学都没有人陪着了。
可惜一年以后我又要一个人上学了。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因为样貌并不出众,也因为性格并不讨喜,我偶尔会站在风暴口,也偶尔会站在嘲笑点。那个时候,忽然就失去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好像他们说的才是对的。
郁郁寡欢了很久。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发现我不开心我的人,居然是路之舟。
在我第无数次因为不想写作业跑到河边散心的时候,路之舟也跟着来了。他穿着阳中的校服,进入高中以后他又长高了不少,尽管我也在长个,可站在他身边却是圆圆矮矮的存在,这让我有些不自在。
在美好的事物身边,总是会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存在。
小河边的晚风自在,我的心渐渐被吹得平复下来,落日即将要沉入水底了。我跳下大石块,拍了拍屁股,冲着一旁的路之舟说,我饿了。
他的表情总算没有那么严肃,跟着我走,今天妈妈不在,照往常来说,应该是路之舟做饭。但显然今天他并不想做,在我走到转弯处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走到了小区的商业一条街。
“想吃什么?”
我胃里空,脑子也空,一时也想不到要吃点什么,路之舟伸手在我额前点了点,又拉着我去了平时我最喜欢的汉堡店。
我拿起汉堡刚想吃,就想起他们形容我的词汇,捏着汉堡又放下了。
他应该是看出了我的不开心吧,走到我身边坐下,但是他没说什么,只是帮我把汉堡里不喜欢的青椒取了出来。当时的汉堡里还会放青椒,妈妈带着我们第一次吃汉堡的时候,他看着我把青椒拿出来,此后的每一次他都会提前把这些做好。
我拿着没了青椒的汉堡,忽然觉得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路之舟太懂得怎么安慰我了。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小区人群聚集的地方,广场上有很多滑着滑板的人,我看着他们做出花里胡哨的动作,有的成功了,有的摔倒在地,但是迅速爬起来,跟上前面的步伐。
“想学吗?”路之舟低头看着我。
我点点头。
“你会?”
“当然。”他嘴角上扬,“明天把滑板找出来带你学。”
“笑一笑,我们阿言笑起来最好看。”
四周混杂着广场舞的音乐,可路之舟的这句话却清晰得要命。我抬头看着他,咧开嘴笑了。
我想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在乎,而路之舟值得,他一直值得。
后来,我顺利从初中毕业,通过考试上了美术类较为出名的郁川七中。考上的那天,路之舟翘了学校的课,拿着滑板带着我去了广场。
尽管他很用心地教我,可我连站在板上都做不到,总是一屁股摔在地上,看着路之舟委屈巴巴。
他总是无奈地笑笑,把我从地上扶起来,问我摔伤没有。
我摇摇头,说:“我想看你滑。”
他就会站上滑板,滑过我的身边,我的视线追随着他。
一直一直。
那些事情在记忆力模糊,只有他的样子是清晰的,连带着我的感情,我的想法,我的所有,在这样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模糊着。
现在我坐在小区的河边,没有人来找我,也没有人会带着我去汉堡店,会滑滑板给我看。
没有。
路之舟,看来人活着也不一定能开心。
现在重新看待我们的关系,好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路之舟,我妈妈再婚对象路叔叔的儿子,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可我喜欢他。
这很致命。
在我明白这些事的时候,我好像已经把他伤透了。我很遗憾,我没能知道他的感情,所以现在我也没能得到回应。
我一直觉得这很羞耻。
我害怕所谓的喜欢,害了我们这个家。
路叔叔对我很好,我不想他知道以后因此而厌恶我。
我不想。
可现在,我不知道我刚说些什么。
他在电话那头。
我好想你啊,路之舟。
可我说不出口,我不敢。
“唐与言,你说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起你,总是觉得悲观,总是觉得好像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我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好不好。”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我很好。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嗯。”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只是我回过神的时候,手机还没有黑屏。我望着眼前的画,耳边是他的声音。
唐与言。
像个打了败战的士兵,在他面前,我可能永远都没法维持一个好的形象。
一个妹妹的形象。
模糊了界限,有时候我总是忘记这些,一时冲动却死命忍住,今天没有喝醉酒,可是做了比在喝醉酒时做的还要严重的事情。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懊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毕竟几千里外,我不知道路之舟会用怎么样的心情在看待我,说不见面的人是我,说不打电话的人也是我,出尔反尔的人也是我。
可他接了电话。
我捏紧手机,右手还握着画笔,油画颜料沾染上了我的手指,我抬起手轻轻点在人物的眼尾,指尖带走了画布上的一点颜色,又同样留下了什么。
路之舟离开郁川两年多,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说好的交换,却好像一直有很多的理由阻碍着他回来,这就好了,害得妈妈总是埋怨,说他不回来是因为学业,而我明明在本地,每次回家都要推脱很久,甚至暑假也不怎么回去。
她并不知道,每次我对着路之舟房间的门会惆怅多久,舍不得打开房门,害怕里面有他,又害怕里面没有他。这样复杂矛盾的心理,交缠错乱,在我的心头搅动。
我不会哭,可我很难过。
要是我知道,我和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告别,那我一定不会这样任性。
要是路之舟你能原谅我。
我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