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不甜》偷偷Wine

2、你好

　　“你好，我叫路之舟。”

　　这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回答了什么呢？

　　我当时好像是拍了拍他的手掌心，在他波澜不惊的眼底看到了笑得天真无邪的我，再很认真地握住他的手，甜甜地说：

　　“你好，我叫唐与言。”

　　我妈在一旁十分欣慰地说：“接下来你们就好好相处吧。”

　　我点点头，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在我理解中应该算是友好的视线。对这个时候的我来说，他在我生命中的出现，就是一件微风拂过湖面的小事，明明没有什么改变，却在我的心底出现了起伏。

　　所以后来发生的这样那样的事儿，虽然在意料之外，却总觉得在情理之中。

　　第一想不到的是，和路之舟的相处竟然也意外的合拍。

　　他总是一副温和至极的样子，带着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沉稳，他们总说他高冷，就像他们安在我身上的形容词一样，并不贴切。

　　我一直记得是忽然某一天的下午，我正喝着偷偷用零花钱买的可乐，门突然被打开，我还没来得及把可乐藏起来，妈妈就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她看见了我手里的可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批评我又乱喝碳酸饮料，而是温柔的给我介绍了身后的男生。

　　他穿着干净的校服，看起来不像是我即将要升入的那所初中的校服。头发干干净净的，眼神清澈。不过我那时的想法其实只有一个。

　　他长得真好看。

　　妈妈说，他是之前就和我提过的那个比我大两岁哥哥，因为之前学籍没转好，初三才转过来这里念初中。

　　以后我们阿言就有哥哥领着上学了。

　　我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我，眼底透着笑。明明只是比我大两岁，却比我高出不少，夏日的阳光照亮他的发丝，我总觉得也有那么一瞬间，照在我的心上。

　　不过这都是后话。

　　当时的我，只是单纯的发现自己多了一个玩伴。

　　不过时间告诉我，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而后的这三年，其实过得很快。

　　初三本就是为了中考在努力，路之舟会在晚饭前坐在餐桌上写作业，而我摊着初一的课本，总是不由自主地望向餐桌那头的他，看着他因为思考而停下，转动手中的签字笔，我心一痒，也傻乎乎地跟着转，结果笔飞了出去，掉在了他的脚边，打断了他的思路。

　　路之舟脾气太好了，他俯下身捡起笔，隔着桌子递给我，又把自己的笔拿起来，看向对面正在小小窘迫的我，笑着和我说。

　　看，转过去的时候要记得把笔托住，不然笔会因为惯性飞出去。

　　我皱皱眉，问了他什么是惯性。

　　他停下转笔，在我面前噗嗤笑开，留我一个人在对面绞尽脑汁思考我到底是怎么把他给逗到了。

　　我总是想，我们之间的回忆好像很多，却又好像少得可怜。不然怎么会在我想起他的时候，脑子里总是只有那么几个零碎的片段，拼凑起来，成了我们的故事线。

　　这还挺遗憾。

　　例如我总是梦到周末的时候，他会买来老街那家包子铺里我最爱吃的豆腐包，然后走到我的房间把我轻声叫醒，而我的梦每每都停留在他的第一声阿言。

　　例如我总是梦到那时候的星期三下午体育活动课，初一和初三一起自由活动的时候，我看着他和一帮男孩子争抢篮球，他流利地抢下篮球，三步上篮，然后在进球之后戛然而止。

　　好多例如。

　　我做梦也没办法好好地梦到他，然后只能在黑夜里想起他刚刚在梦里模糊的剪影，一度抱怨为什么这么多个日夜，都没能看清他的脸。

　　初三中考结束之后，他回到了之前待过的地方，我在燥热的暑假里，喝着他偷偷给我买的碳酸饮料，看着他从前做作业的位置，忽然觉得嘴里的可乐有些太甜了。

　　我以为他就只出现这么一年。

　　再见到他的那天是中考成绩下来，妈妈很高兴地告诉我他的分数可以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我抑制住开心，问妈妈他是不是会回来。

　　当然了，咱家离高中多近啊，你哥哥上下学多方便啊。

　　我含着吸管偷偷地笑，在心里默默开心。

　　然后在那天的傍晚，迎来了那个让我偷偷开心的路之舟。他拿来了一本我喜欢了很久却没有买下的漫画书，引得我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却没有开口要。

　　在被我间断性地盯了很久以后，他才把书放到了我的手中。他那时或许只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吧，可是我太笨了，总是觉得不开口是最好的选择，即使我在外面和小伙伴疯成一团，可在他面前，我好像永远都没法这样。

　　我不明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法想清楚。

　　可能是还有些陌生吗？

　　人总是触景生情，瞩物思人。

　　我放在储藏室里很久很久的那本漫画书，终究还是被我翻了出来。我一直都不敢去找，我害怕如果我找了却没有找到，那么我和他之间的联系好像又断了一条，可我没能忍住，我待在储藏室好久好久，终于一堆初中教材全解里找到了它。

　　书已经泛黄了，带着霉味。

　　故事里的剧集早已被画成动漫播出了，而我也早就没有那么痴迷于这个小时候喜欢的动漫人物了。但是男主依旧在漫画书里寻找真相，就像现在的我。

　　我不太明白，这场我执着了这么久的拉锯战，为什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为此冲锋陷阵。可能是从前的我没有错失了机会，也可能是从前的我根本就不明白，还可能是，我们的身份好像让事情变得不那么简单。

　　大四的事情繁多，我找到漫画书以后把它放在了我的书桌上，赶回了学校。

　　因为还要准备毕业论文，我看起来没有那么清闲了，至少脑子里装满事情的时候，我就可以不用去想其他的事情。

　　我的毕设改了又改，修了又修，导师一直劝我换一个主题，我思前想后总是没有同意。工作室里的其他同学主题大不相同，但总的意思，都迎合了当今的时代主题。我一向来反感这些，叛逆地选择了自己的想法。这太难了，我的毕业作品，太难了。

　　因为我的毕业作品里，夹杂了太多他的元素。

　　每次拿着画笔勾勒画作上的男生时，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他的模样，并不清晰的图像。

　　甚至会在恍惚里，脑海里会浮现出许多年前穿着校服冲着我笑的男孩子。

　　在我的画里，也可能是在我的心里。

　　这就不能再逃避了。

　　在无数次提起画笔没有办法画下去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在手机里找到了他的电话号码。想删很久却一直没能如愿的那个电话号码，备注是哥哥，在无数个日夜里拼命忍住想要打出去的电话号码。

　　嘀——

　　我的心像被揪着，想要挂断却舍不得，但是又害怕接通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已经两年没有说过话了，即使在家庭群里，即使父母问起，都是模糊着说一句，最近很忙，没空。

　　“喂？”

　　熟悉的声音。

　　我的思绪被拉回，紧张得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无声无息中，我才感受到我好像是哭了。他是不是都不知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了。

　　通话一直沉默着，他却没有挂断。

　　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轻轻地喊了一声，路之舟。

　　在遥远的电话那头，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唐与言，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