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不甜》偷偷Wine

4、面前

　　五一休假前一天，美院傍晚还留在画室的人并不多，我收拾了画笔，拿着小包离开了教室，通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了拐角的楼梯口。还在思考这次休假到底回不回去。

　　我总是思考这些思考那些，思考很久却得不出一个结果。

　　我从前很少自己作出决定，每次总是问妈妈，问路叔叔，问路之舟。

　　这次我不知道该问谁。

　　路爸爸和妈妈打了很多个电话来催促我，说今天晚上他们做了菜等我回去。是有点想念路叔叔炖的鸡汤，还有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了。

　　我回了宿舍，舍友不是本地人，买的车票还挺早，都已经回去了，我理了理行李，看了看要带的东西，叫了辆车。

　　虽然在本地，车程却不少，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妈妈对于我不守时这点已经习以为常了，我进门时，最后一碗菜才刚刚上桌。我把行李箱随意地放置在门口，喊了路叔叔和妈妈，脱了鞋赤脚就走了进去。

　　“甜甜，把鞋穿上。”

　　我应了一声。

　　妈妈总是在很久没见之后叫我的小名，这让我很不习惯。这小名是路之舟取的，他说我的名字里带糖，感觉听上去就是甜甜的。

　　后来家里人一直这么叫我的时候，他却开始唤我阿言。

　　我一直不明白他在这个上面纠结些什么。

　　现在细细想来，大概是为了追求一个特别吧。

　　我走去沙发，无力地躺在上面，等着妈妈叫我吃饭。

　　我闭着眼，脑海里浮现的是我的画。还是在纠结那处留白的问题。依稀间听到有人走过来放下了什么东西，大概是妈妈把拖鞋给我拿过来了。

　　我直起身，睁开眼看了看，穿上拖鞋要走去餐厅。

　　“妈——”我愣在原地。

　　画里的人走了出来，到了我的眼前。他穿着画里的白色衬衣，眼神也如画中一般疏离。

　　我睁大了双眼，“路……”

　　连名字都叫不全。

　　“今天这日子不错，你哥也回来了。”路叔叔坐在餐桌旁，声音里的喜悦隐藏不住。

　　“快别愣着了，快来吃饭！”

　　我站在原地，张目结舌，局促不安。。

　　如果现在要找一个词汇用来形容我，我一点也想不出来。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时隔多年，想念了许久的人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你回来了？”

　　我只能想出这么一句话。

　　他点点头，客厅没有开灯，光线和他的表情一样隐晦，我一点也猜不透他的想法。这让我整个人开始抓狂。

　　他似乎是没什么变化，看着他背影，总觉还是之前的那个路之舟，还是那个我叫着哥哥的人。

　　如果不是他语气冷淡，表情冷淡，我真的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餐桌前的我们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只是路之舟比从前话少了很多，妈妈不停地给路之舟夹菜，向他抱怨我总是不回家，而路爸爸一直避开路之舟不回家的问题，只问他这次回来还要不要回去。

　　“你这次回来了还要回去吗？”

　　“还要回去把研究交接好，交接完就不回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瞥眼看他，夹着菜不小心掉在了桌上，妈妈看见了教训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回来好，回来和甜甜的大学只隔着几条街，你有车偶尔还能带着甜甜一起回来。”路爸爸喝着酒，冲着我点点头。

　　我回了个笑，妈妈给我夹了刚刚我掉在桌子上的虾仁，我戳着碗里的虾仁，听见路之舟轻轻应了一声“好”。

　　我想说出口的话也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们之间的关系被路爸爸交代得明明白白，从我们第一面起，路之舟就好像担任了照顾我的角色，接送我上下学，辅导我功课，很多很多。我欣然接受着这样的安排，路之舟也从来没埋怨过。

　　就是这样的他，才会让我不止一次地懊悔曾对他说过的话。

　　晚饭后照例是路爸爸会包了洗碗，可今天我帮着收拾了餐桌，让路爸爸和路之舟去说些话，就走进厨房洗碗。

　　客厅里传来一句问题一句回答，偶尔还会传来笑声，我总觉得是我亏欠了他们很多，让路之舟不愿意回来，这样的时光一直拖到现在。

　　思绪混乱，我纠结着那个点，一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被吓了一跳。

　　“我来吧。”

　　我才洗了一半，整个洗碗池都堆了泡沫。路之舟和家里人把我照顾的很好，我一直不太擅长做家务，洗碗这样的小事在我的手下似乎越来越麻烦。

　　路之舟手腕的袖子撸起，水很乖巧地在他手下冲洗了碗上的泡沫，我走到放毛巾的地方拿了干抹布，看了客厅已经没有了人。

　　“妈妈……”

　　“散步去了。”

　　“哦。”

　　我接过他洗好的碗，一个个擦干，然后放进了橱柜里，整个过程默契。

　　安静的气氛里总透露着不寻常的意味，我总觉得他是有话想说的，我也是，可是这样的感觉太奇怪了，我沉默着，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开头。

　　甚至找不到合适的称谓。

　　早从我知道喜欢他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叫过他哥哥。

　　只有他离开前的那一天。

　　我低头，有些不自在。

　　擦完了最后一个碗，又整理了厨房，我们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我躺在床上，看着电话栏里前几天冲动打出去的电话，有些庆幸打出去了。

　　我收拾完东西，冲了个澡，又躺回床上。手机里有人发来了信息，是很久没联系的纪修哥哥。

　　来问我明天聚会来不来。

　　我想了想回了个好。

　　纪修是路之舟的发小，高中同一所，大学也同一所，可能兴趣使然，连专业都分到了同一个。纪修没和路之舟一起去交换，留在本校。大概是知道路之舟回来了，趁着假期搞了个聚会吧。

　　自从他们高中毕业晚会纪修认识我了以后，每次聚会都会叫上我，到不是因为他对我有意思，而是因为我有其他用处。

　　路之舟的挡酒牌。

　　路之舟酒精过敏，不是很严重，但是喝了酒会很不舒服。初中毕业那天路爸爸逗他喝了一杯啤酒，他整个人起了很多红疹，把我们吓坏了，送去医院才知道他酒精过敏。

　　从此以后他每次出去KTV或者聚会，我都会跟着一起去，怕他不注意喝了酒，偶尔被逼的无奈了还会帮他挡酒。

　　可惜我酒量也不好，每次都是路之舟把我扛着，背着，抱着带回了家。

　　他高中毕业那天我喝的有点多，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后来纪修看到我就夸我，说我是哥控。

　　大概是太疲惫了，我的思绪涣散，一时间到了另一个地点。

　　回到了我高中毕业晚会结束以后，他正背着我回家。他走得好慢啊，我在他背上靠着，也舍不得他走太快，又有些心疼他背着我走了那么多路。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见了面，梦里的影像清晰了很多，我似乎都能听到他微微的呼吸声，还有微微的心跳声。

　　氛围感拉满，我想是真的喝醉了，用嘴唇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地碰了一下。

　　我忽然想起来，好像当时，我也真的这么干了。可我真的不记得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续也没发生，我醒了。

　　纪修说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唱完歌顺便去聚餐，我觉得这样很不好，等还没吃饭，我就会被他的好朋友灌得半醉，然后，然后怎么办，路之舟他还会背着我回家吗？

　　我揉了揉眼睛，起身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