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海面灯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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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的，闻潇像你这样受欢迎的人……我不想让他们发现你，我也想保护你，我为什么不和你说为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脏事。我怕他们发现你，然后用对我的办法再弄到你身上，他们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只有我清楚，他们取笑我，孤立我，咒骂我，折磨我，我怎么不想反抗？可是没有用啊，我忍着，因为我不想给父母添麻烦，他们有操够了心，后来我忍着是因为我还想离开这里，有一个好前程，一个能和你在一起的好前程……闻潇，我好累呀，为什么世界上还有你这么好的人？他们说的对，我谁也配不上我配不上你，我就是一个……”陈恩仪瞪住眼睛。
闻潇在他说出那几个字之前捂住了她的嘴，他把她抵在墙上，闻潇比他高，便形成了一种居高临下，包裹她的气息，这股气息安抚了她。
闻潇尽量不和她进行过密接触，只是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
“好了，别为不值得的人生气。”
陈恩仪盯着他，眼眶里泪花打旋。
闻潇突然开口：“我懂，陈恩仪，我懂你说的。”
陈恩仪看着他，那种表情就好像在对闻潇说“你这样的人，你怎么会懂”。像她这样性格不讨喜，身有缺陷的人才会被人排挤、孤立、侮辱……像闻潇这样完美的人，走到哪里都受欢迎，会体谅别人，会帮助别人，成绩优异，长相性格都讨人喜，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怎么会有人讨厌？
如果要选，该被讨厌的人，就应该是她。
闻潇看着她的表情，不意外，慢慢地说：“你是不是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不就是把书丢垃圾桶里，往抽屉里塞垃圾，在桌子上写脏话，编绰号，造谣言，在校服上泼墨水，用水笔在后背画乌龟什么的，是吧？”闻潇温声细语，仿佛这些事轻飘飘不值一提。
陈恩仪有些难过又有些想笑，什么画乌龟，明明就是王八，说这么好听。
“我初中的时候也经历过，只是我转学了。”
“为什么他们这么对你？”陈恩仪幽幽地问。
“我哪知道，也许于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的原因，他只是想针对某个人。无论这个人长得好不好看，成绩好不好，性格好不好，家庭好不好。陈恩仪，无论你身上有哪些不好的地方，有什么缺陷，那都不是理由。”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
“那么，陈恩仪，我告诉你……他们说，我是中央空调，很恶心。”
“我从小就是这样性格，我也没有刻意养成，我就是觉得要对别人好一点，所以你说，我对别人笑一笑，态度好一点，是我的错吗？温柔宽和一点待人，是我的错吗？”
陈恩仪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不要自我否定，你很好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陈恩仪同学。”
接下来，陈恩仪听到了她的耳朵都不敢相信的话，她听到一个跟她的暗恋故事一样，一样冗杂一样在暗处萌动、挣扎。
他娓娓道来的每一个字，每一段独白，都是令他哀喜交加，且不曾为外人道的肺腑之言。
暗恋这件事，如果不开口。
那一辈子都是，扎在心里的一段独白，一段未曾开口却已否认的爱意。再怎么动人，再怎么肺腑之言，那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白。
“你是不是以为那次午休，是我们的初见？其实不是的，更早之前，我就喜欢你了。我不需要看你的书，就已经知道你的名字。我原本不喜欢听歌，也不喜欢听周杰伦的歌，也没听过《反方向的钟》，那是因为我听你听过，你经常听它，我才渐渐爱上。《了不起的盖茨比》和《人间失格》也是因为我看见你在读，我才去看的。我的朋友只邀请过我午休留下来一次，但那次之后，我每天都来，我每次都是为你来的。陈恩仪，你不知道第一次午休见你的时候，我有多紧张，我生怕你发现异样，怕吓着你，我甚至不敢说话……”
他说他第一次见陈恩仪，是看见她在一条石凳上看书，长发微垂。起初只是略有印象，后来见多了，发现她每天都在那里，渐渐被这个不知名的热爱阅读的女生吸引了。
起初只是留意，后来却忍不住去想她看书时恬静的侧颜。
“所以，你怎么会觉得你不配呢？你都不配，我配吗？”闻潇无奈地笑着说。
陈恩仪听完，两人相视，皆是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想起村上春树说：“喜欢的人是海面的灯塔。是这样的。遥远，不可触，但是把我从黑夜里打捞出来了。”
她吸吸鼻子，抽着气说：“可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啊，闻潇。”
他说：“难得我就不是了？”
“你喜欢我？”她红着眼睛，声音虚浮地问。
闻潇听了这个问题，挂在眼睫上的如朝露般晶莹的泪珠骤然滚落，他破涕为笑，简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算哭算笑了。
“不然呢？我刚刚在念课文吗？”
“怎么跟做梦一样……”她低头揩着脸上的泪，却没注意到少年眼里的喜悦逐渐晦明交杂起来。
陈恩仪抬起头，闻潇把另一只耳机也塞进了她耳朵里。
他用口型说：“听歌吧。”
却在女孩笑着拉起他的手走向位置的时候，口中默念着一句仿佛视死如归一般的话。
“多像一场梦，陈恩仪，我宁愿你我永不梦醒……”
……
闻潇明白，校园暴力是凭他们一己之力难以遏制的，除非陈恩仪转学，否则无论她在哪个班都会被找上门。多悲哀，从小到大，整个社会括社会里的大人们都在教导他们要敢于反抗，不能助长暴力。可他们这群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对校园暴力这样的不公时，逃避却是最好的办法，这个最好的办法的前提是，被霸凌者能摆脱不好的记忆，否则，逃避也是为自己埋炸弹。有很多人有过被霸凌的经历，或轻或重，不同的人受到了不同的影响，有一些人无法摆脱那种痛苦，在逃离那段阴暗后，他们的生活受到很大影响，有的人选择自我了断。
大人们没有深刻认识到小孩子并不都是纯真善良的，人的成分是很复杂的，少年人的恶意亦可以杀死一个人。
陈恩仪说什么也不愿转学，最终闻潇也妥协下来，毕竟高中学业紧张，转学难免耽误学业。只是二人约定好，不偏激反抗，避免受伤，任何冲突尽量避免。
除了和闻潇见面，陈恩仪都把心思放在了学习上。她知道闻潇成绩很好，她也要努力追上他。要变成一个会不断进步向前的人，才值得别人的喜欢。幸好，已经高二了，马上要升高三了，那些人大部分被学业压的不行，加上有周倩的帮助，她过的倒也没有那么艰难。她避免出风头，而那些人似乎也把她，当作过时的玩具，快要抛之脑后了。
果然，人有了盼头，难过的日子，也让人觉得有希望起来。
……
陈恩仪生日到了，但他从小就不怎么期待生日，也没告诉过闻潇，早都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她在教室里等了半天，才等来姗姗来迟的闻潇神秘地背着一个比正常书包还要大一倍多的黑包，他从包里提出一个精美的蛋糕，轻轻放在陈恩仪面前。
把脸贴近，透过塑料壳看着那个精美的蛋糕，惊讶的问：“你生日？”
“什么我生日，小祖宗，您是贵人多忘事，自己生日都不记得了。这是给你的，早知道在上面写字了。”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你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是别人送的生日礼物吧？我在扉页看到贺词了，还写了日期，就记下了。”
“贵吗？”她盯着那个蛋糕，眼睛亮晶晶的，她好久没这么为了生日高兴了。这也是她和闻潇过的第一个生日，她坚信，将来还会有更多个。
“不贵，是在我姑姑开的蛋糕店做的，没收我钱。”他慢慢揭开盖子。
“做的？”她指了指蛋糕“你姑姑吗？”
“当然是我身体力行。快，我点蜡烛啦，许个愿说你要长高。”
陈恩仪用力掐了一把闻潇的脸蛋：“你才矮！”
“行行行行行，小祖宗你松手，我矮，我最矮了。”他笑着说，等陈恩仪松手了他又摸了把脸嘀咕着“我还矮，我家属我高，再长真成顶梁柱了。”
陈恩仪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在闻潇的注视下合眼许愿，她双手十字合一，她没有信仰，她从未如此虔诚。
我要祝我的闻潇无灾无难。
我还要和闻潇一辈子都在一起，她又想。
然后她睁眼，就见闻潇对她笑。明明还是少年，却已经在想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借着生日礼物这个由头，她提出想亲一下闻潇。
“就一下，脸颊一下。”陈恩仪歪歪脑袋，眼睛亮晶晶地说。
闻潇拒绝了。
“不行，你才十七岁，你还没成年。陈恩仪不是我排斥，是我要对你负责的，你还小，你不懂。可我不能让你吃这个亏。”
陈恩仪有些低落，他又说：“正因我喜欢你，我才拒绝你，别多想了。”
“我就想和你亲近一下……”
“不可以。”他一改往日的不着调，严肃的说“陈恩仪，你听好了，无论这个人是谁，如果有一个男生想对你做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那这个人无论多爱你，无论他是谁，都要慎重。如果他明知不能这么做，却还要那样对你，那他一定没有口头上的那么爱你。没有几个人是真的傻，男生不傻的，除非他装傻，而你也真的傻。”
“不要开玩笑，我可以让你摸我的脑袋，好吗？”
陈恩仪败下阵来，本来她也没有真想这样，就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闻潇的态度这么严肃。
好吧，来日方长，闻潇同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海面灯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