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夏热心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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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恩仪打算给闻潇一个惊喜，她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日期，但有一次对话的时候，闻潇说他说下半年生的。具体日期到时候问周倩不就是了，陈恩仪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有告诉周倩她和闻潇的事，陈恩仪本身不是个高调的人，虽然她很想高调一点向别人炫耀她的闻潇，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提前去精品店逛了逛，手机因为打架被没收了，她还借周倩手机查了好久，最终定下了一堆候选。陈恩仪心里面比较偏向手工类型的礼物，因为闻潇是下半年的，时间还很充足方便准备，况且手工制作的礼物更有意义。
比如闻潇送她的蛋糕。
她回来上晚自习的时候，发现有个女生坐在她的位置上，看着她的书——《人间失格》。
似乎是发现陈恩仪回来了，那女生瞟了她一眼，莫名其妙地开口：“陈同学，这书，讲的什么呀？”
“……”
陈恩仪平静地看着她。
似乎是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波澜不惊，那个女生说：“话说你真的谈恋爱了吗？估计也只是暗恋的程度吧。哎，不是我说，人呢，要有点自知之明。你这种情况，算残废吧，虽然也能走吧，但到底跟正常人不一样，你打算找个男朋友养你一辈子啊？人家愿意这么甘心被你宰吗？”
“好好学习吧，你这么努力，要是被早恋耽误了，上不了大学谁养你一辈子啊。”
陈恩仪被她的迷惑发言无语住了，这次她没有走开，她唇角轻扬，用平静的眸子看着对方。
“里面有一句话，你看到了吗？”
“什么话？”
“所谓世人，不就是你吗？①”陈恩仪如是陈述。
那女生脸一沉，虽然她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她也能明白不是什么好话，她吃了没文化的亏明显脸上有些尴尬。但奇怪的是她竟也没对陈恩仪有什么进一步的发火冲突，她霍地起身，把书随手一丢，然后冷漠的看着陈恩仪：“我就来还个作业，陈恩仪，看在周倩的面子上，这次我不计较。你可记好，也就我脾气好。换他们，你该去垃圾桶里捡作业。”言毕，她走了出去。
陈恩仪心想，的确。
她突然又想，刚刚那句话是不是用错了，唔，反正她也听不懂，算了不管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闻潇的保护和催化下，由一朵柔弱的花骨朵长成了一株带有尖刺的玫瑰花，别人只能远观，而唯有闻潇可以触碰。
晚读都开始了好久，她才等来了为了吃学校门口那家很火爆的肠粉而迟到的周倩，陈恩仪等她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周倩，你知道闻潇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吗？”
周倩正在她凌乱而有序的桌面上寻找她的试卷，听了她的话，不禁疑惑，皱着眉，没停下手里的活：“谁？”
“闻潇啊。”她说“他不是你朋友吗？”
“我没有朋友叫闻潇啊。你问什么呢？”周倩猛地抬头。
陈恩仪愣住了，以为是自己念的周倩没听清，她甚至把闻潇的名字写在了草稿纸上给周倩看，但周倩仍然否定，她说她没有一个朋友是叫这个的。
陈恩仪感觉自己像是刚坐上了飞机，一阵耳鸣的感觉，她伏在桌上，安安静静，可心里却是海啸席卷，兵荒马乱。她不敢再问了，再问周倩就要怀疑她的异样了。
她看了一眼脚边的礼盒，那是她费心准备的礼物。
不会的，闻潇怎么会骗她？
闻潇怎么会是骗子。
那没道理，也没必要，根本没必要……
心里那株玫瑰种在墙角，以为有了倚靠，却原来是，危墙之下，砖瓦将倾。
她依旧和往常一样，在教室里等待闻潇，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她的每日事项。
人一旦静下来，就有很多可想的了，她突然发现美好之后残酷的血淋淋的真相。
她发现闻潇这个人仿佛梦里的人一样，美好的不像话，像光的尾巴，令人难以抓住他。
她想和他聊一聊，可他不来，她竟找不到他。
她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她他的其他基本信息，比如班级，比如生日，比如住址，她惊奇于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是这样和他往来的。
因为没什么朋友，她的社会交际圈很单一，加上陈恩仪对小说一类的纸质阅读更感兴趣，她对手机的兴趣不大，所以□□一类的社交APP她基本是废弃状态。她从不和同学在放学后联系，所以手机号之类的联系方式她也没在意，因为她不会刨根问底，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要为闻潇准备生日去问了周倩，那这个谎言假象要何时才揭开？
闻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在谎言背后，和她笑的如此坦荡。
这是为什么……
闻潇消失了，连续七天，她连闻潇的影子都看不到。
一切都太奇怪了，就好像她发现了真相，然后一切都消失殆尽，像一笔抹去了似的，干干净净，她竟然找不到闻潇和这个世界有关联的蛛丝马迹。
每天午间，她风雨无阻的赶赴，直到有一天下了场大雨，走到楼道口。她看了一眼排水沟里长出来的杂草，无意之间她又瞥了一眼，可那抹鲜绿不见了，无声无息不惹人注意。
陈恩仪平静的脸，像刷上了油漆，现在油漆僵硬了，她整张脸都僵硬起来，做不了任何表情。
陈恩仪抖了抖雨伞上的水。
“……”
她坐在教室里，听着雨声，突然，有人推开了门，她抬起头，是熟悉的白衬衫，是熟悉的少年，是熟悉的《反方向的钟》。
这歌声太击心了，恍然破世之音。
“恨自己真的没用
情绪激动
一颗心到现在还在抽痛……②”
似乎是看见她眼下的两片乌青了，少年一愣开口便笑：“陈同学，你是吃了三只熊猫吗？”
这次，也是唯一一次，陈恩仪没有笑。
她哑声开口：“闻潇，你究竟是谁？”
闻潇定住了，恍然那一刻，时间将这个少年定格在这个瞬间，定格在陈恩仪的十七岁。他犹豫一下才尝试解释地开口：“我这几天手机坏了，我去修了一下，又顺便换了一个新耳机。你要听歌吗？”
他试图解释，试图转移注意力。
她犹如死人一般，僵硬地开口：“闻潇，你来自哪个世界？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你在说什么啊？”闻潇勉强维持他的笑容“我怎么听不懂。”
“你究竟是谁？你不说，是吗？”陈恩仪僵硬地扯着嘴角，那算不上一个笑“好，我来说。”
“有人在背后说我脑子有病，开始我没有在意，但他们说，看见我对着空气笑、说话。我在晚自习下了后，我一个人壮着胆子，走遍了所有的理科班，看完了他们贴在墙上的名单，但是没有‘闻潇’这个名字。我的同桌说，她根本没有叫‘闻潇’的朋友，我还去找了你说的你姑姑开的‘回忆烘焙’蛋糕店，我没找到，问了一圈，有个开卤味店的叔叔说，几年前开过，早三年就店面转让了。能看的出来，你的成绩很好，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公告栏的百名榜上看到过你。”
“……”
她停了下来，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那个她爱恋不已的少年。
“你有话要说吗？”
“难道不解释一下吗？哪怕是骗我呢？闻潇？”
闻潇勉强一笑，沉默良久，他抬着仿佛千斤重的头颅，他再一次将笑容呈现给她：“恩仪，还记得，第一次午休时我说的话吗？”
他流利的英语从口中吐出。
“I was within and without.③”
他们异口同声。
“我既是旁观者清，亦是当局者迷。③”
“你不是问我来自哪个世界吗？我从来不骗你，陈恩仪，我来自那个你不爱我的世界。”他神经认真，不似说谎。“我和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就叫闻潇，我是高二（12）班的学生，只不过我是你三年前的那一届高二，你明白了吗？”
“我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
那一瞬间陈恩仪脸上的表情究竟是什么含义他看不明白，总之不会是高兴就是了。不该看到还是看到了，其实这一切早该就是这样。
不，也许本来，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故事。
原本正常的轨迹是，他们顶多是对方世界里没有名字的路人甲。没有那些个燥热心动的午后。
歌声突然走了音。
就像他突然意识到，能说出真相的那一天，就是回归正常的那一天。
此刻他也意识到，戛然而止的歌声昭示着，他该走了。
闻潇神情难过的转身，陈恩仪想留住他的身影，可她的腿又拖累了她一把，人越是急，就越是容易出错。她痛叫一声摔倒地上，而这一次少年没有为她回头，直到她边爬起来边哭着往外跑。
“闻潇——”
而打开门之后，竟不见少年踪影，明明前脚才出去，只是几秒，却让她失去了她的全世界。仿佛那扇门，联通的是两个世界，是打开门后，为他们准备的两个世界。
预示着，他们从此，将要天各一方。
而大雨骤停，仿佛是为了少年所作的铺垫。
她怎么都找不到闻潇，在这个他一旦离开便支离破碎的世界，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她已不在乎闻潇是谁，从何而来，只要他能回来，那一切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陈恩仪一日一日的等，她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里等他。
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夏热心寒，不知时。她累的毫无知觉的昏睡过去，接着她闻到一阵阳光晒久了，暖烘烘的味道。等到她醒来时，已经很久了，她茫然抬头，有人站在她身旁。阳光一如既往的偏爱他的衬衫，闻潇垂眼看她，立即眉开眼笑，一如昔日。
伴着歌声，他温柔的笑，递上一封墨绿色的信封。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开始移动
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
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
我的伤口被你拆封
誓言太沉重泪被纵容
脸上汹涌失控②”
恍惚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梦着，陈恩仪含泪问他：“闻潇，你还好吗？”
少年仍是言笑晏晏，只是风不知从哪灌了进来，吹动他的衣襟，他说：“你也好吗？陈恩仪同学。”
顷刻之间，梦境粉碎。
她惊醒坐起，脸上还挂着泪水。就在她怀疑的时候，她看见了手边的信封，墨绿色的。陈恩仪在很多年后还记得那封信的内容，尽管那封信上的字在她看完第一遍后，便消失无痕了。
他还记得最后一段，他是这样写的。
我很抱歉，我无法说出真相。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等到我能说出真相的那一天，就是我们回归正常的那一天。恩仪，我试图回到过去，再一次遇见你，但那样会让你我陷入痛苦的循环，并且，答案是不可能的。对不起，很早我就发现我们的时间不对了，我并不不明白这是不是所谓的时空扭曲，但无论如何，我的确是想，和你拥有那一个夏天。二〇二〇年十七岁的闻潇祝二〇二三年的陈恩仪未来安好。
祝你好啊，陈恩仪同学。
二〇二〇年闻潇
里面还掉出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写了一段话。
“我会住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面，在某一颗星星上微笑着，每当夜晚你仰望星空的时候，就会像是看到所有的星星都在微笑一般。④”
从回忆中冲出来，她擦擦眼泪，看了一眼手机，知道自己快到站了。这时，她的目光捉到对面列车里的身影，她站起身，渴望能看清，列车疾驰而行，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虽然只有几秒的间隙，但她怎么会认不出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少年，只是他身边站着一个粉棉袄的女生。
她想，他是幸福的。
不争气的眼泪如雨下，她没哭出声，可眼泪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她的手机亮了，屏幕是纯白色的，只有一句手写体的话。
“我们可以回到过去，却终究无法改变历史。⑤”
她深刻的知道，事实上他们只在彼此的世界里真实存在过一个夏天，却在彼此的回忆里永生，如果他们都永不释怀的话。
使他们从此陌路的并不是陌生感，也不是那个错过的夏天，她当然可以重新站在他的面前。她可以有千百种理由解释他身边的女生，妹妹、朋友或是同学，把他们生生撕扯开来，推向天南海北的，是那段扭曲的时空，是他们生活阅历的差异，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三年，是犹如天堑一般的三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夏热心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