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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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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父母的想法也没有错。”乔真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站在他们的立场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谁也不希望看见自已的孩子受苦。”
“然而,这才是我的痛苦。”
我一下倒出了从未向别人透露过的心声,“我不是没有梦想,我喜欢音乐,诗歌和散文,也喜欢小说和写作,但他们说那些东西太不实际,只能做为兴趣爱好,要是当作职业的话根本无法生存。
所以我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学了这个据说很容易找到工作并且越老越吃香的会计专业,但是凭心而论,我一点也不喜欢,所以我时常感觉自已在一惯性麻木与间歇性痛苦之间徘徊。”
我虽然用了麻木、痛苦等词汇,但完全是以一种轻松调侃式的口吻来叙述这番心路历程的,因此我成功的把乔真给逗笑了。抬眼间,我捕捉到了他那美好的笑容,纯真而含蓄。
“这个嘛,我不好说谁对谁错,”乔真思忖着,“也许根本不存在对与错,这是一个选择问题,你只需要做出选择,然后去承担这个选择所产生的结果。”
他渐渐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声音却是柔和的,“比如我,家里人虽然不怎么干涉我,但我仍然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初中毕业时家人都希望我考高中念大学,我偏要上中专去读汽车工业,毕业时学校有意让我留校当老师,我没接受,然后学校推荐我进国企,我拒绝了。我换了很多工作,我的同学大都安定下来了,他们不明白我为什么总在折腾,其实,我只是不想过那种每天重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
“所以,”我解读着他与我完全不同的人生理念,“在稳定与漂泊之间,你选择了漂泊。”
“说漂泊或许太沧桑了,我想应该称之为自由吧。”乔真说着话忽然停住了脚步,我亦跟着他停下来。
“车站到了!”他看着我,用征询的口吻问道:“你……愿不愿意再往前走一走?”
“好啊!”微微一笑,正合我意。
我们沿着辅路继续往前走,正值下班高峰,周边人来人往车笛喧嚣,我们沉浸在彼此的对话中,竟有一种旁若无人的宁静。
“我真羡慕你,羡慕你的主见与自由。”我说。
“说也奇怪,我本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偏偏在自已的人生大事上非常任性和固执,上学和工作,全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决定。有时候,我觉得如果像你那样反而会比较简单,其实顺应了家人的心意,自已过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好在你的家人给了你任性的自由,你完全不用有心理上的负担,我却不行,我家里有个专治的女王,从小到大,我几乎想不起来哪一件事是由我自已做主的,我是不是很笨……”
“其实你不是没有想法,也不是没有主见,你只是选择了听从父母的意见。”乔真向我望过来,目光柔和,善解人意,“所以……你不是笨,而是善良。”
“可是我常常觉得自已很笨……”
乔真又被我逗乐了,他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一点也不笨,你有你喜欢的音乐和诗歌,在这方面,我比你可要笨多了。坦白说,我很少听歌,也不太会唱歌,至于诗和散文,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太深奥了,我本来这方面悟性就很差,偏偏记性又不够好。”
“你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听歌吗?”我有些好奇,“我还以为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从小都是听着歌曲长大的。”
“事实上我是听着相声长大的。”他一本正经的说,听上去却很幽默。
“相声?”我忍不住笑出声,“真的吗?”
“真的!你要是问我相声我可以如数家珍,但你要问我歌曲,那恐怕要恕我孤陋寡闻了。”
“艾伦的歌曲,你有没有听过?”我不甘心的问。
“艾伦是谁?”
呃……果然孤陋寡闻。
“你竟然不知道艾伦是谁?”我惊讶道,“他虽然低调,但也还是有些名气的吧。”
“我逗你呢,我当然知道艾伦,”乔真说,“不过,我只听过那首《风中的歌》。”
“对,那首歌曾经很火,不过他还有很多很好听的歌。”
“嗯,我相信。看样子,你一定是他的忠实歌迷吧?”
“可以这样说,不过我并不能算是普遍意义上的那种歌迷,我也不喜欢被贴上追星族的标签,我喜欢他的歌,敬佩他的人品,但从来不是盲目疯狂、而是十分理性的欣赏。”
“你好像很了解他?”
“我只是通过他的词曲创作去了解他,我相信能写出那样美好歌曲的人,一定有着美好的灵魂。”
“当一个人从别人身上看到美好并为之快乐时,实际上他自身也是美好的。”
乔真的话蕴含哲理,又好像是一种赞美,我不禁莞尔。
“你真会安慰人!”我说。
“其实我这个人嘴很笨,不太会说话,但我说的都是真实的想法。”
“那你除了听相声,还有什么兴趣爱好?”
“我爱好不多,运动可以算一个吧,比如跑步,篮球,羽毛球,乒乓球,还有台球,我都喜欢。”
“厉害,这一点我就比较惭愧了,上学时我最讨厌的就是体育课,我觉得自己一点运动细胞也没有。”
“没有人会没有运动细胞,你只是不喜欢或者自以为不擅长而已。”
“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是我喜欢或能接受的话,大概只有走路了,对了,还有我小学的时候跳绳不错……如果跳绳勉强算运动的话。”
“跳绳当然算,你看,你一下就找出两样适合你的运动了。”
“好吧,我很欣慰。”我向乔真望了一望,“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上学的时候,体育老师一见我就头疼。”
他笑起来,“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上学的时候,参加过摔跤比赛,还取得过名次。”
“哇,真的吗?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耶!”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我是说,看你那么瘦,实在很难把你和这项运动联系起来。”
“那是按体重分组的,我属于轻量级,而且你别看我瘦,摔跤讲究的是技巧,我们教练很看好我,只可惜后来我受了伤就没能再继续练下去。”
“很严重吗?”
“当时扭伤了腰,不算严重,就是不适合再练了。不过我觉得自已在这方面挺有天赋的,现在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出来,我保证可以把他撂倒。”
“哇,你太厉害了!”想不到斯文儒雅的他,有着擅长摔跤的天赋,更想不到外表一本正经的他,很会幽默搞笑。
“幸好我不喜欢打架,”乔真调侃道,“不然恐怕难免要惹是生非了。”
“怎么看你也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人。”我说。
“我的确不是,不过我小的时候很调皮,总爱做一些危险的事,虽然没有伤害过别人,但经常会伤害自己,我妈没少为我担惊受怕。”乔真开始说起他的童年往事。
“我记得我总是喜欢从高处往下跳,扭伤胳膊、磕破膝盖是常有的事,脸上身上也会偶尔挂点彩。有一年冬天我一个人跑到结冰的湖面上去玩,那个冰其实并没有冻得很结实,我正在上面走,脚下的冰忽然塌了,然后我的身体就陷下去了。”
“啊?那后来呢?有没有人来帮你?”
“没有,当时就只有我一个人,还好我反应快,也幸好周围的冰没有裂开,我用手迅速撑在冰面上,侥幸爬上来了。”
“哦,那真是万幸。”我为曾经那个小小的乔真捏了一把汗。
“我小时候原本最怕写作文,”他云淡风轻的说,“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我终于有了万能的好素材,无论老师出什么题目我都能用它应付,比如记忆深刻的一件小事,童年趣事,欢乐的假期,难忘的一天,等等。”
“哈哈,还真是万能的素材呢。”我笑起来,在心里暗暗叫绝。
“还有一次,我和小伙伴拿竹竿互相扔着玩,有一支竹竿忽然向我飞过来,直接扎到我的脸上,那个位置离眼睛很近,流了很多血,我妈一看就哭了,背着我去医院缝针,医生说幸好没有戳中眼睛,不然后果就严重了。”
“天呢,太惊险了!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好在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就变得沉稳了。”
“和你相比,我到是让家长省心不少,我从不淘气惹厌,更不会去冒险和受伤,但有一件事却令他们十分头疼。”
“哦?什么事?”乔真好奇的问。
“我小时候比较挑食,吃东西很费劲。我父母自认为是烹饪高手,但无论他们怎么用心做饭,也抵挡不住我的挑剔。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记得一两饺子有六个,我只吃半个就不吃了,老师只好把剩下的饺子分给其他小朋友。”
“你身边的小朋友很幸福。”乔真说。
“仍是幼儿园时期,有一次他们带我去参加同事的婚礼,据说一桌有十八道菜,我十七个不吃,只吃一个好像是木耳炒鸡蛋,这件事让他们念叨了好多年。”
“嗯,还真是很挑食啊。”乔真问,“你吃那么少不会觉得饿吗?”
“这个说起来很奇怪,我小时候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饿,长大以后不挑食了,学会正常吃饭,反到知道了什么是饿的感觉。”
乔真颇为感慨,“我以为我能活下来很不容易,现在看来,你能活下来也很不易啊。”
“你的杀伤力太强了,我和你不是一个等级,”我说,“我小时候虽然不爱吃饭,但我很喜欢吃水果和蛋糕,所以活下来到是不成问题。而且随着年龄增长,渐渐的也正常吃饭了,就是不爱吃面,只喜欢吃米饭。”
“这么巧!”乔真说,“其实我小的时候也只吃米饭,要是赶上吃面,我妈就总是单独给我做一碗米饭。”
“你也挑食?”我十分意外。
“我不能算挑食吧,我大多数时候都很好养,就是偶尔各色一点,比如喝茶的话,就只爱茉莉花。”
“啊,我也是呢!”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小时候家里人都喝茉莉花茶,小孩子有时候会忽然口渴,吵着要喝水,大人白天工作辛苦了一天,哪顾得上准备凉开水,就用开水兑上一些茶水给我喝,一开始觉得有点苦,喝久了就觉得它很香。”
忽然想起幼年时跟着父母出门逛街喝过的大碗茶,每当我走到疲惫口渴迈不动步子,父母就会在一个卖茶水的小摊前停下来,小小的桌椅板凳可供歇脚,两分钱一碗的茶水正好解乏消渴,犹记得那淡黄色茶汤散发出来的茉莉花的醇香,沁人心脾,甚是美妙。
正想向乔真叙述这段儿时的记忆,他却率先开了口,“你知道大碗茶吗?小时候和家人去前门,街边有很多卖大碗茶的,喝上一碗特别解渴,当时就爱上了那个味道。”
“嗯,当然知道,那也是我童年的美好回忆。”
我们竟然同时想到了一件事,这是磁场相同抑或心灵感应吗?
“你在笑什么?”乔真朝我望过来。
“……没笑什么。”我向他解释,“其实我刚才也想到大碗茶,没想到却被你先说出来了!”
“哦。”乔真点点头,脸上是颇有深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