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红尘》六叶草

6、女儿的同学

　　正上大三的女儿，在微信里给我发来一张图片，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穿着白色孕妇装的女人。一看就是怀了孕，而且离临盆应该不远。
　　我正纳闷，还没待我看清孕妇的脸，图片下方马上又出现一行字——小敏怀孕了。
　　我很惊讶！
　　忽然想起去年，忘了是几月份。女儿那天从学校里回来，正在自己房里看手机，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又蹦又跳地冲出来，对着我大声嚷嚷着：“妈妈，妈妈，小敏结婚了！”
　　我当时也很惊讶，问同样一脸惊讶到不行的女儿：“你怎么知道？”
　　“你看。”女儿兴奋地拿着手机伸到我面前，“她把结婚时的一些照片发到朋友圈里了。”
　　印入我眼帘的是一张婚礼现场，新郎和新娘一起端着酒杯给亲朋好友敬酒的照片。我仔细看了看穿着一身大红衣服的新娘，可能是因为化了妆的缘故，我一下子并未认出是小敏，只觉得那张胖胖的脸，以及那胖胖的身材跟小敏是有几分相似。
　　小敏是原来住在我家楼下的女孩，除了父母，家里还有一个比她小两三岁的弟弟。
　　小敏的母亲在商城租了一个摊位，卖衣服，每天早出晚归。虽然身材不高，但五官清秀，极耐看。而小敏长得跟父亲一模一样。从小就胖胖的，很结实的样子，并且比一般的同龄孩子要高出半个头。圆圆的脸，眼睛很小，一笑起来，也跟她父亲一模一样——眯成了一条缝。
　　她比我女儿大了几个月，但两人在家门口上同一所幼儿园，因此小敏常来我家里玩，女儿也常去她家里玩，很要好。
　　女儿上初中时，我们搬家了，我就未再见到过小敏，直到女儿上高中。
　　有一天晚上，我去学校接下晚自习的女儿，站在校园边的草地上等女儿出来时，竟意外地在放学的人群中看到了小敏。
　　矮矮胖胖的，五官跟小时并无多大变化，只是身高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并没有长得很高。小时长得又高又壮的她，那时就比女儿要高出半个头，我还以为她将来的个头应该不会矮。但现在完全反过来了——长得并不是很高的女儿，比她要高出半个头。
　　小敏并未看到我。
　　披着一头过肩的长发，穿着一件敞开的有些宽大的深色格子大衣。背着一个双肩的黑色书包，大摇大摆地摔着两只手，一个人，目不斜视，见缝插针地往前走，好像急着要回去。
　　披肩的长发在后面一摆一摆的，敞开的大衣也任自迎风往两边飘舞着，但她拉也不拉一下，看上去很成熟，完全不像一个高中生。而那步伐，也完全跟一个妙龄少女沾不上边，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女儿出来后，我说：“我刚才见到小敏了。”
　　女儿笑着说：“我也是前几天才在学校碰到她的，总是穿一些很宽大的衣服，走起路来，就这样——”女儿一边说，一边稍微伸开两只手，并板着身体把肩膀往后靠了靠，然后抬头挺胸，微微八字脚，提起来往前摆动，“跟大姐大似的。”
　　“她应该上高二吧？”我笑着问。
　　“对。”女儿说，“说是成绩一般般，在学美术。”
　　“她家还住在原来的地方？”我问。
　　“是的。”女儿说，“因为离学校太远，小敏说她在外面租房子住，好像就在这哪附近。”
　　第二年，也就是去年，就听女儿说，小敏考上了武汉一所专科学校，学服装设计。
　　再后来，就是听女儿说小敏结婚了。
　　从时间上来看，可能是一毕业就结了婚，紧跟着就是怀孕。
　　刚刚二十出头，应该是一个女孩子如鲜花一般绽放的花样年华，也是编织梦想，并努力去实现的宝贵的青春年华。
　　而小敏——却要当妈妈了！
　　当妈妈——是不是也是一种理想？
　　我不得而知。
　　我想起了单位前两年招考进来的一个女生，研究生学历，长得小巧玲珑，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语，很是惹人怜爱的样子。已经年过三十，听说还是一个人。
　　因她进单位前，是我去考察的，有个同事便托我问她的个人情况。我就在□□里跟她很随意地聊起恋爱和结婚的话题。她虽然说得很委婉，但一看就能明白：我不喜欢谈恋爱，也不喜欢结婚。
　　年轻人不喜欢谈恋爱？也不喜欢结婚？
　　那喜欢什么？
　　我不懂！
　　是我变得太慢了，还是世界变得太快？
　　我真的不懂！
　　但年轻人不喜欢谈恋爱，也不喜欢结婚，绝不止她一个人。
　　我又想起了单位另一个同事，是个男的，也是年过三十，家中独子，上有两个早已出嫁的姐姐。
　　他父亲也在我们单位，明年就退休。父亲抱孙心切，为此，父子俩不止一次发生口角，但儿子的决心比大理石还坚硬——就是不谈恋爱，更不谈结婚。
　　因儿子跟我同在一个部门，我和其她同事有时会有意无意地聊起人生、恋爱与结婚的话题。儿子说一个人生活，很好，没必要结婚。然后也会补上一句：自己都养不活，还养别人。
　　我们有时也劝他：一个人生活是好，既清静，又自由。但这么好的年龄不谈恋爱，是一种浪费。再说，也没有文件规定，俩个人谈恋爱就一定要结婚，可以先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
　　但儿子不为所动，目前仍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我盯着图片看了又看，禁不住十分感慨。
　　我在下面的消息框里慢慢地打着：自己都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却要做妈妈，是不是早了点？
　　然后给女儿发过去。
　　很快，女儿回道：我也觉得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