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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校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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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一口气买了十几串糖葫芦,是多到可以摆摊的地步。看样子每种口味都来了个遍,师姐一只手都拿不下,只好双手握住像是在捧着束花儿。
师姐把糖葫芦递向前排让程谙他们拿着吃,程谙没推辞选了串山楂味的,又替正在疯狂按喇叭的老师拿了一串。
路边卖的糖葫芦自然不比店里包装得精致,糯米纸裹一层就算包好了。程谙只好举着自己和老师的两串糖葫芦,心中默默祈祷着堵车能快点结束。
他还是应付不来这种场合。
这时央秧发消息来,说学校安排了接风宴,让他们直接去澜园餐厅就行,那里有负责接待的老师。
末尾处还交代道,“小谙你一定要来看演出昂,我留了一个绝佳的位置给你。”
程谙没回复。
此时堵车有了一点松动的迹象,老师也稍稍平息了怒火,估计是意识到刚才的失态,于是调高了广播音量来掩饰尴尬。不巧又听程谙说学校让他们去澜园,导致她无名之火又怒起。早说要去北校区,就不走至思路绕了,搁这堵半天浪费时间。
气得她又按了声喇叭。
“请问,待会儿能在南校区停一下吗?”师姐的声音从后座传来,“我侄子在那里等我,麻烦了。”
程谙有些诧异地问,“您不去参加宴会吗?学校都安排好了。”
师姐温柔地解释道,“我不是此次校庆的宴请嘉宾,参加宴会不太合适。等演出开始直接去礼堂就好。”
很快就到了南校区,程谙和师姐一同在校门口下了车。
校门口也挂了横幅,但比学知礼堂的横幅要气派得多。横幅迎着风飘扬,像将军凯旋归来的旌旗。
因为校庆开放的缘故,今天的理工大格外热闹。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学生会安排的迎宾都不太够用。
尽管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但大家好像都被校庆的氛围感染了,纷纷穿上理工大的文化衫。放眼望去都是衣服背后印着的校徽和建校百年的字样。
程谙和师姐只好原地等待。他们两个人举着糖葫芦,在一众文化衫里着实有些显眼,路过的人都会打量几眼,从而给程谙一种错觉,认为这就是他们要等的人。
然而重要人物的出场都不太一般,还没等程谙反应过来,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奶团子直愣愣地冲过来,揪住了师姐的裙摆。
“姑姑!”奶团子中气十足地喊道,突然间他发现了站在一旁的程谙,欣喜地凑过去,“诶?小谙哥哥!”
看来上次的气已经消了,程谙心里舒了一口气。他环顾一下四周没有发现樊觉的身影,有些茫然地问道,“你哥哥呢?”
小家伙正眼巴巴地盯着程谙手里的糖葫芦,根本无心回答问题。
程谙乐了,连忙把糖葫芦递给小宁。又担心他被竹签扎到,于是握住糖葫芦的竹签两端,让小宁从中间开始咬。
还不忘嘱咐道,“里面的核儿要吐出来昂。”
师姐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人,没多问什么。她向不远处的樊觉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程谙顺着师姐招手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站在一排共享单车后面的樊觉。
突然间翻涌上来的情愫让程谙无法辨别是想念还是胆怯,他下意识地想躲,却又被挡住了所有退路。
只好等樊觉走近时,故作镇定地说了声,“好久不见。”
樊觉只是点头应了一声,没多言。
这是生气了么,程谙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求救般地看着师姐,心里却在编排着逃走的理由。
师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露出春风化雨般和煦的笑容,“原来你们认识啊,真的好巧!现在快六点了……”师姐看向气氛有些微妙的两个人,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小同学,你有什么推荐么?”
大学周边最不缺的就是物美价廉的饭店,程谙推荐了几家,然后婉拒了师姐的好意。
他忧心忡忡地朝樊觉那边瞄了一眼,却不太凑巧地和对方对视了。
樊觉错开了程谙看向自己的视线,很稀松平常地嘱咐道,“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然后拉着一旁满脸糖稀的小宁,“来,和小谙哥哥说再见。”
看不出任何情绪。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程谙心想。毕竟今天没有去接机得话,本就是要躲着樊觉的。
他匆匆道了别,准备去礼堂找央秧。
去的路上也都挤满了回校参观的校友,带着对青春的留恋在拍照追忆,深秋骤降的温度也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此时离校庆晚会入场还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陆陆续续地已经有观众入场了。礼堂门口也摆满了花篮,一片喜气。
只是正中央挂着的横幅,被风一刮,显得比早上更加颓靡。
程谙望着被卷得像麻绳的横幅,有些哭笑不得。
他去找校工借了把梯子,是把直梯,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木头裂了好几处,中间的横
档也是断了之后用铁丝重新固定住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架得住自己,程谙心想。他试着踩了一下,还好,不算太晃。
可当程谙爬到第四格时,重心就开始不稳了,加上梯子年久失修承受不住晃动,仿佛
随时都会断裂。
他抬头扫了一眼,心一横准备再爬两格够到横幅,突然感觉到有人扶住了梯子。
程谙整个人悬在梯子上,只能稍稍侧着身往下看。
还没来得及看清好心人的模样,就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太高了程谙,你先下来,横幅我来摆正。”
“就快好了,你扶稳梯子。”
程谙忙不迭地又往上爬了两格,站在了离地七八米的横档上,伸手去解开横幅准备重新系结。
他瞄了眼底下的人,觉得有些奇妙。
明明此刻站在高处的人是自己,反而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回到地面上,程谙失去的重心顷刻间又被找带回,连同带回得还有一箩筐的问题。
“你们这么快就吃好啦?”
“师姐和小宁呢?”
“现在横幅是不是气派多了?”
樊觉下意识地想去扶他,又在快要触碰到时讪讪地收回了手。
他直接无视程谙一连串的问题,有些无奈地质问道,“程谙,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将近两层楼的高度又没人扶着梯子,你要是摔下来怎么办?”
程谙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那你不是扶着梯子呢。”
樊觉顿时被气笑了,很快又正色道,“我那是刚好路过,要是刚才我不在呢?”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严厉了,别扭地嘟囔着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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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们在把梯子还给校工后刚巧赶上了校庆开始。
台上陈漾正在声情并茂地念着贺词,虽然文稿是有些老套了,各种赞美和歌颂听得人枯燥,但陈漾站在那里就是很养眼的存在,身形出挑声音清亮,再加上间或的一点煽情,吸引了一众目光,掌声连绵不绝。
央秧就站在工作区举着单反对陈漾一顿猛拍,也不知从哪里搞到了记者证,明目张胆地夹带私货。
等到第一个节目快要结束时,她才发现站在门口等待已久的程谙。此时观众席乌泱泱地坐满一片,她特地留得位置也被系主任的孙子占去了,实在是不巧。
她万分抱歉地向程谙解释情况,工作人员只有一张邀请券,位置是固定的,但系主任带着孙子姗姗来迟,于是留给程谙的座位就被无条件征用了。
“没事的,怪我们来得太迟了。”程谙从背包掏出一罐牛奶递给央秧,“那我就和朋友先走了,今晚要是许叔太忙不能来接你记得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回家。”
校庆过后有一天假期,既是新一月的开始,也是许央秧母亲的忌日。
央秧轻轻点头,扎着的麻花辫也跟着轻颤了一下。她今天精心打扮过,但忙忙碌碌一整天还是掩不住疲态,头发有些散了衬衫也打了皱儿。她的眼睛依旧很亮,带着股韧劲,仿佛若有光。
程谙一眼看出了她在强撑,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说快回去工作吧。
许大部长一到校庆必然是最积极活跃的那个,可第二天又沉默地一言不发,和校庆日判若两人。热闹是个伪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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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校庆取得了圆满成功,于是学生会的几十号人纷纷提议去聚餐,一帮人乌泱泱地杀进美食城,找了家露天的烧烤摊,将外面围得水泄不通。
这种大型晚会虽劳苦但功高,办好了简历上也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大家都有些兴奋。既是为这么长时间的筹备松了口气,也是为能协助校庆工作感到自豪。
烧烤没点几样,啤酒倒是成箱成箱地往上上。
程谙接到央秧电话时,对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反反复复在嘀咕陈漾,什么狼心狗肺王八蛋,尽拣一些埋怨的词骂。
已经回到宿舍的陈漾此刻就站在程谙身边,听着话筒里传来对自己的指责,也不恼,去群里询问了聚餐的地址,准备和程谙一起去接人。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程谙披了件外套,一幅拒人于千里的模样,“你也忙了一天早点睡吧。”
“这么晚了不安全,”陈漾不容分说,背起包就往外走,“听央秧说今天她准备回家,现在不好打车我开车送你们会方便些。”
“没事的,她家就在这附近。”
说附近倒有些夸张,从学校到央秧家最快也要两个小时,但他不想承陈漾的情。
陈漾听出来了程谙语气中的拒绝意味,也察觉到了他刻意的疏离。可眼下这错杂的关系,他又何尝不受困扰。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么?”陈漾试着又问了一遍。
“嗯,可以。”程谙回答。
于是陈漾不再坚持了,他嘱咐了句注意安全就回到书桌前继续复盘今天的主持,留给程谙一个失落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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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央秧时,她正抱着老板摆在收银台的貔貅痛哭,酒品属实差的可以。
那只貔貅是上好的汉白玉雕刻的,一看就价值不菲,把老板吓得站在她身边双手护着,动作滑稽得像极了老鹰捉小鸡里的鸡妈妈。
程谙缓缓靠近她身边,语气温柔地指着貔貅问道,“这是什么啊?”
“这是我的孩子——”央秧搂得更紧了,整个人因醉酒开始变得蛮横起来,“你想干嘛?”
“想看看你的孩子,”程谙笑了,“可以么?”
“不行不行不行,”央秧眼神迷离,整个脸颊浮起了一层潮红,她拍拍自己的胸口作保证状,“当妈的怎么能丢下孩子呢!”
程谙暗自叹了口气,继而讨好地问道,“我就看一眼行不行,因为她太可爱了。”
“好吧……”央秧不情不愿地把貔貅递了出去。
程谙立马接过貔貅时给老板使了个颜色,老板心领神会,感激地从程谙手中接过。
许-三好妈妈还没意识到她的“孩子”早已被转移走了,还在那里对程谙的眼光给予肯定,
“嗯,确实可爱。看好了没,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程谙没来由地想到了《情深深雨濛濛》里的可云,没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劝慰道,“孩
子在家里等着你呢,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
央秧醉酒后整个人意识模糊得不行,头一抽一抽得疼,像是有金箍棒在脑袋里往外抻。
嗓子也跟火灼似得疼——方才她把胃里东西都吐干净了。
她现在既难受又委屈。
程谙连哄带骗了半天,央秧恍恍惚惚中只听到了“回家”两字,顿时脾气上来了,赖在店门口不肯走。
快到宵禁时间了,开始说好不醉不休的一群人都打着哈哈作鸟兽散,老板也准备打烊收摊。程谙有些郁闷地看着瘫坐在台阶上的醉鬼,不知道是应该陪她等酒醒呢还是送她回家。
正纠结着,路边传来按喇叭的声音,程谙循声望去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樊觉的车。
樊觉总是会在一些关键时刻出现,时机把握得刚刚好,像久旱逢甘霖的那一场及时雨,像他乡遇故知的那一位旧相识。
巧合得让人生疑。
他向程谙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