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宠儿与凡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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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试官语调未变，握住蕾哈尔脚踝的手却逐渐收紧，蕾哈尔感到对方的目光如炬，仿佛要在她脸上灼出个洞来。
如果在这里被将军的话……
“再，再来一次。”蕾哈尔脸埋在手心里，声音微微颤抖。
“？”
“我说再来一次啊！测试官大人！就是刚刚那个啊，刷一下动起来那个！”蕾哈尔突然激动起来。
测试官被她突如其来这一手弄得摸不着头脑，放在脚踝的手将移未移，举棋不定。
“你也看到了吧！我可以动起来的！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也有机会动起来不是吗？如果康复得好的话，我也许可以下地走路，我可以和大家一起登塔，我不会是大家的累赘！医生的判断不完全正确不是吗？求您了！再做一次刚刚那个吧！”蕾哈尔眼含热泪，情绪激动，几乎要抱着测试官肩膀摇晃起来。
“是…这种情况么？”测试官松开她的脚腕，单手支撑下巴，自顾自地分析：“‘完全感觉不到’？虽然并不多见，但低级中枢完好只损伤向上的感觉传导通路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一来被动的简单反射可以进行，但主动运动却是不能完成的……”
“你在说什么啊……”蕾哈尔不可置信地打断他：“骗人的吧……明明刚刚都动起来了……明明是能够……”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开始抽泣。
“……最后能不能行走，只有交由权威医生判断。我这里说了不算。”金发测试官沉默了一下，选择了对双方留有余地的说法。而后将掉在地上的满天星捡起来，放入她怀中。
“测试官大人，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蕾哈尔一边低头擦着眼泪，一边小声抽噎说。
“我已经不是你们的测试官了，蕾哈尔小姐直呼名字即可。出于我个人意愿今天向你的询问，如果造成困扰还望谅解。”测试官取出一张手绢，递给蕾哈尔。
“嗯嗯，没什么的，测试官大人。”蕾哈尔一边继续抹泪一边客套地应付。
称呼并没有更改，空气中一瞬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你，其实不知道我叫什么吗？”测试官语气不确定地停顿了一下。怎么说呢，本来只是一句随口礼貌的谦词，对方却一直自说自话像是被轻慢对待了。
蕾哈尔还没意识到在这种细节上的怠慢，她脑海中闪过千般猜测——如果不是这次意料之外并不算友好的交流，这家伙确实没曾给她留下什么深刻记忆的印象。那么这次突然造访仅仅是意外，还是扇动飓风的蝴蝶翅膀？
测试官打断她的头脑风暴，从善如流地自我介绍了一遍
“雷诺·洛。请记住吧，你们的前测试官。”
蕾哈尔木讷地点点头。
雷诺测试官弹了弹黑西装上的鞋印，推着蕾哈尔往墓园方向走去。一路无话。
待雷诺向她们道别后，蕾哈尔才小小松了口气。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表演过头，眼睛哭得有点发酸。自从知道既定的未来后，蕾哈尔看周围的眼光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有人战死、有人失去、有人得到他不想要的东西……没人能够善终，大家都是吉黑德的玩具，都是神之塔的养分和资源。生亦做死死亦生。这种随之而来诞生戏精的欲望，像是对注定失败的叛逆。
不过哪怕演砸了也没关系，蕾哈尔一开始就没打算博取雷诺信任，她只需驳回雷诺证据上的弹劾就行了。只要拿不出证据，她咬死不承认，对方能奈她何？想对付她没关系，难道还敢忤逆柳寒城么？
再说即使不是雷诺，昆也迟早会怀疑并软性监/禁她，谎言暴露几乎是未来注定的事——这个问题也不大，她是夜“死亡”唯一目击人，昆想要还原事实真相，还不是只有与她上演长达五年的“姐妹相亲”戏码。
这恰恰是蕾哈尔想要达成的局面：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撒谎，但迫于各种压力只有等她自己主动露出马脚。
蕾哈尔也知道大家都知道她在撒谎，可她就是装傻不上套。
五年，只要这期间不出现变故，够她蕾哈尔七进七出神之塔了！
想到这，蕾哈尔忽然又觉得要不要知会柳寒城一声：你们中出了个叛徒之类的……虽然雷诺已经引咎辞职，但保不准未来又添些什么乱子，不安定因素还是早点清除比较好……
“喂！女乌龟！你和那个金乌龟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怎么又哭哭啼啼的！你可是黑乌龟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乌龟！雷克大人绝不会放任金乌龟做什么坏事！”一旁叫做雷克的鳄鱼咋咋呼呼，手持长/枪在地上墩得咚咚作响。
蕾哈尔这才发现眼泪还没擦干，很应景地吸了吸鼻子。
“发生了什么？”眼尾嫣红的安德罗西公主接过蕾哈尔手中的满天星，把它放在最近一处空冰馆，那是预留给第二十五夜的位置。蕾哈尔不咸不淡地瞟了一眼，尽管这位测试官混淆视听的话术不算十分高明，自己也差点着了他的道。似乎知悉未来这一点让她最近有些许膨胀，蕾哈尔将此事记下，暗自鞭策。
“……我们看到你的裙子好像飞起来了，但很快又落下去了…距离太远也不是很确定……”安德罗西犹豫地补充着。这位骄傲到有些毒舌的公主难得像现在这样吞吞吐吐，同为女孩她对蕾哈尔可能的遭遇保留了罕见的体贴。她心中有不太好的猜测——事实上看到那样一幕大家都会有古怪的想法，但同时又觉得荒谬到不敢承认。
“他想非礼我。”蕾哈尔笃定地说，平静地坐实了众人的猜想。这样肯定又冷静的态度让大家都是一愣。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有些尴尬又奇怪的氛围中议论四起。
“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长得还人模狗样的！真恶心，以后离他远点！”安德罗西愤愤不平。
“卑鄙无耻的混账大人！”蜥蜴公主阿克娅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违背了武士道精神的人，我不会与他为伍。”就连沉默的黑发武人哈驰也不屑地表达不赞同。
“什什什什什什么？！雷克大人绝对不允许这种事！雷克大人要……”
“算了算了，他已经走远了吧……”十一树头疼得打着圆场。
……
这些人就这样吵吵嚷嚷的，倒也没人继续追问蕾哈尔具体说了些什么。
蕾哈尔倒不在意抹黑了测试官的名誉，她只是稍微…稍微，也可能等于没有——与夜的待遇擦肩而过般感同身受了一下。第二十五夜实在是一个幸运的人，曾经她嫉妒夜嫉妒得快要发吐了，但她不愿承认，仿佛承认就如同示弱一样。
你有你的宝物，我有我的星星。她一直秉持着自己的骄傲，无需同情或认可，坚定不移地开辟属于自己的蹊径。
你走你的阳关道，谁又能确定我走的不是另一条阳关道呢？
然而现在她好像微妙地尝到了甜头——有人无条件站在自己一边，为自己说话的滋味。她知道夜是幸运的，却从没如此真实地体会过何为偏爱。
夜就像一个坐拥城堡却不谙世事的孩子，他把他的皇冠、权杖、宝石一一摆出来给衣不蔽体的蕾哈尔看，宝石的冷光反射到蕾哈尔的瞳孔，照出了她脏兮兮的脸和孤伶伶的身体。
“去死吧。”蕾哈尔无数次这样极端地想。
“至少离我远点吧。“蕾哈尔也无数次这样仇恨降级。
那个跟屁虫，像是一只摄魂的鬼，怎么也甩不掉黏上蕾哈尔后背，向她炫耀自己的所有物：“你看，我有好多好多宝物！我还拥有你，虽然你和那些宝物比起来肮脏又不值一提，但我最珍视、最珍视的就是你了呢！”
“你呢？蕾哈尔，你拥有什么？”
无形的鬼在她身后嘲笑，变幻成夜和他朋友们的影子。
我还有星星。这是曾经的蕾哈尔说的，带着不甘示弱放手一搏的倔强。
我什么都没有。这是现在的蕾哈尔说的。
第二十五夜实在是一个幸运的人，他轻松地拥有她所没有的一切。
她曾经忽视他、嫉妒他、憎恶他，
但是她现在接受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宠儿与凡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