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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相思难负(三) ...


  •   就在殷府的会客厅内,殷浩之正与周大人进行着一场秘密的会谈。话题的焦点自然是围绕着邱家为何退聘一事。

      周大人坐在主宾位上,迫不及待地说道:“殷大人,我跟你实话实说了。这邱家突然退聘一事,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那天,邱家上下好几十口人,来到我府上那又是请罪又是致歉的。我也是懵圈了,我说敢问这是为何呀?你想想,为了女儿出嫁之事,我们家没少花时间筹备布置的。嫁妆我都备好了,什么都准备妥帖了。这突然不结亲了,我心里也不安生啊。”\

      “这邱家人怎么说?”

      “邱老爷把下人们都撤下去之后啊,偷偷跟我说。说是有个占卜的先生听说邱家马上有婚嫁之事,主动要给邱家算一卦,看邱家这结亲之后的财运会是如何。这邱家老爷向来是在意这些的,之前只找人来算过这成婚的日子该定在何时,但邱家这之后的财运可没专门算过。于是便让这占卜之人进了里厅来。没想到这占卜之人在家里四面八方看了半天,嘴里念念有词的,算出来邱家今年不宜结亲,如果贸然结亲,会有大难。”

      殷浩之道:“还有这事?”

      周大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奇了,邱夫人听闻之后,吓得可不轻。她连夜找来家里一个据说给皇族占卜过的人,来到邱家,让他观星看命。没想到,那人算出来说邱家将要遭遇大的变动,如若不加以控制,任其发生,恐有大难。

      邱夫人一想大的变动,近期就只有这结亲一件大事。邱家是商贾世家,知道这风水命数的对他们来说就跟自家性命一般重要。邱家上下越想越不对,邱夫人更是夜夜难眠。面子固然重要,但这风水要是坏了,到时候面子也保不住了。于是邱家老爷想来想去,就想着把婚给退了,彩礼他分文不取,就当是给我们赔不是了。”

      殷浩之拍手称快,哈哈大笑起来:“竟有这等事情,真是巧了啊。这是佛祖保佑,赐婚给我然儿,谢天谢地。”

      周大人也是喜笑颜开,“可不是吗,所以这两个孩子啊可能是命里终需有这段缘啊。”

      殷浩之向周大人使了使眼色,给周大人递了一杯茶,“哈哈哈,周大人,您请喝茶。那您看我准备准备,改日便去您府上提亲去。”

      “我就等着殷大人这句话了。如此甚好,那我就回去静候您的佳音了。”

      殷浩之和周大人谈完之时,周芳漪也已经从殷然屋内出来了。周芳漪连忙给殷浩之和殷夫人行礼。周芳漪年方十六,穿一身淡蓝色的摇曳裙衫,发髻上加饰着步摇簪和银色花钿,肤若凝脂,翩跹动人,虽不奢侈华贵,倒也是妥贴得当,凸显出她婉约柔媚的风采。

      殷夫人瞧着周芳漪温柔婉约的模样,心里甚是喜欢。只是想不到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周家小姐,竟能做出背着父母与殷然暗中相会、私定终生的事儿,实在是低估了现在的少年人了。殷夫人打心眼里欣赏这个小女孩儿,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殷家夫人刚刚过世,她与殷浩之是别人给做媒才得以相识的。

      家中人都反对她和殷浩之结亲,特别是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但她不看重这些,她看重的是殷浩之的才气,他虽然常想置身事外,追求超然之物,却也心系国家,对家人关怀备至,永远把品德、才学放在首位。她不求殷浩之加官进爵,人人称羡,但求他为人正直,心中有自己的世外桃源,这便是她对心中如意郎君的追求和想象。

      殷夫人把周芳漪招呼到自己身边来,让丫鬟给拿出了一件东西。

      殷夫人把一个玉双螭鸡心佩塞到了周芳漪手上,那佩饰玲珑剔透,设计精巧,一看就价值连城。

      周芳漪看了一眼,忙推辞不收。

      殷夫人不高兴了,拍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亲了。你和然儿两情相悦,靠着你们的坚定这才争取下这门亲事,这是你们的福气也是我们殷家的福气。你收下它,这预示着你们夫妻同心,未来一定会有美满的姻缘的。”

      周芳漪眼角渗出泪痕,她向殷夫人行了礼,轻声说道:“谢谢夫人,我定当好好保管此物的。”

      殷夫人这才放下了心,看着周芳漪:“好孩子,这阵子委屈你了,跟你爹爹好好回去休息休息。”

      周大人和周芳漪等人告辞了。

      殷夫人把殷浩之叫到屋内,向他询问了邱家退亲的经过。殷浩之便将周大人的说辞跟殷夫人说了一遍。殷夫人听完,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对殷浩之说道:“老爷,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些蹊跷。”

      殷浩之把外衣脱了,挂了起来,边收拾边说道:“是有些蹊跷,但恐怕我们也顾不了这许多了。我看这周大人想必也不会有事瞒我,但是邱家退聘的真实理由到底是不是如此,这我和周大人可能都不得而知了。”

      殷浩之走到殷夫人面前,把殷夫人轻轻揽在怀里,说道:“你呀别多想了,我看你最近因为然儿的事情也是一天好觉都没睡过。有些事啊,它自有自己的道理,我们太去深究这一切的来龙去脉,有可能还是自己为难自己。”

      殷浩之安慰殷夫人道:“好啦,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你好好休息,马上我们就得忙着准备然儿的聘礼了。孩子就要成婚了,你不高兴吗?”

      殷夫人不知怎的,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殷浩之看着殷夫人,心里觉得好笑。这夫人啊,还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哭笑都由不得自己,全都发自内心,毫不掩饰。

      殷夫人边哭边说着:“我这是高兴,我看着然儿这茶不思饭不香的样子,我心里是真的难过。我就怕他挺不住,他这孩子从小就爱钻牛角尖,跟我也不亲近。我又不够聪明伶俐,想不出怎么帮他,他要是因为这事儿就去了,我这心里可怎么过得去呀。现在他快要成婚了,我这心情着实复杂,还没法儿从这几天的情绪里调整过来。”

      殷浩之摸了摸殷夫人的脸颊,“夫人啊,平时我怎么看不出你这么关心然儿。现在我发现了,你是菩萨心肠。旁人都说这后母不好当,我看你这不当的挺好的吗?然儿有你这样的母亲,也是他的修行。”

      “你说什么呢,我这是担心他,你还老拿这个开玩笑。”

      “好啦好啦,夜都深了,快歇息吧。”

      “嗯,老爷,真想赶紧看见然儿成婚那一天呀。”

      “嗯,我也是。”

      因为昨夜的一场大雨,今天的空气仿佛都飘散着一股清香。顾和安因为殷然的终身大事终于落听,心情大好,在自家院子里寻蜂追燕,快乐地像个几岁大的孩子。殷家上下也因为殷家大公子的婚事,全府上下忙忙碌碌的,又是准备聘礼,又是布置婚房,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自打顾和安来到府上之后,这样和谐轻松又谨然有序的景象真是很久没遇到了。

      顾和安也不例外,他兜兜转转的来到了殷然的屋外,把门翕了个缝,偷偷地往里看着。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顾和安突然不好意思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推开门,看到周芳漪也在。

      周芳漪身穿一件淡绿色的条纹间色裙,长裙曳地,既有几分可爱又透露出眉宇间的秀气和纯真。周芳漪见顾和安来了,忙站起来要告辞出去。

      顾和安叫了声“大嫂,别走啊。”,羞得周芳漪满脸通红,小跑着就出了房门。殷然看着这一幕,痴痴地笑着,心情好的如五月的天气一般。

      殷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然看着还是有些面色发黄,但明显已经有了神采。他的床前摆放着修剪整齐的芍药,五颜六色的好似殷然的心情一般。

      顾和安看着那一枝枝斗艳争奇的芍药,凑近闻了闻香味,好奇地问道:“看不出来啊大哥,这屋里头花香扑鼻,又有佳人相伴,你真的是时来运转。”

      “别瞎说,这是殷夫人送来的。”

      “还殷夫人,你叫她一声母亲有那么难吗?我看她对你挺好的。”

      殷然一时间没说话。

      顾和安于是补了一句,“你身子弱,我是专门来看望你的。可我没想到嫂子也在,是我冒昧了。”

      殷然心里很感动,但是为了气一气顾和安,故意说道:“看望人,却什么礼都不带,你这算是哪门子探望啊?”

      顾和安气得不打一处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把梳子。

      “给你!”说着梳子交到了殷然手里。那梳子是用上好的木料制成,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技艺精湛,很有汉代的遗风。

      “这是?”殷然打量着这把梳子。

      “这是篦梳,是我们建康那边的特产,这是我生母给我的,送给你做结婚贺礼。”

      殷然摆了摆手,推辞道:“不行,这我不能要,这是你母亲给你的,你留着吧。”

      顾和安不高兴了,把梳子又放回到殷然手里,“我都送给你了,你就别推辞了。”

      殷然小心地把梳子放好,突然有些愧疚地看着顾和安。

      “好,我收下。和安,你老实回答我,邱家退聘一事是不是你暗中操作的?”

      顾和安强装镇定,却难掩脸上慌张的神色,故意不看向殷然。

      “我哪有那本事啊,我又不是神仙,你太抬举我了。”

      殷然把顾和安叫到跟前来,握着他的手道:“和安,刚才芳漪都给我讲了。我一听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能想出让风水师去给邱家看风水,这样的点子只有你才能想得到。”

      顾和安沉默着,半天没说话。

      殷然继续说道:“和安,我生母死后,我对这个后母一直心存猜忌。我担心父亲被她迷惑,担心这些弟弟妹妹把我在家中的地位夺了去。久而久之的,连爹爹也不再与我交心,手足之情在我心里也渐渐淡去了。虽然我们成为兄弟不足一年,但你却真的把我当兄弟,现在还救了我的命,我今生今世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和安,你受我一拜。”殷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要给顾和安行李,被顾和安严厉地制止了。

      “岂有长兄给弟弟行礼的,不可,不可。”顾和安将殷然扶回了床上,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就着那一丝苦涩看向殷然。

      “大哥,你心里苦我何尝不可呢。周小姐是你的命,她若是嫁人了,你的命便没了。我不能看着你死啊,我虽然好歹做了一些什么,但也是孤注一掷,想着万一能帮到你们就好了。谁想到尽然真的奏了效,这说明啊命中注定你们会在一起的,连死亡都不能把你们分开。”

      “不,这不是命,这是你的善。和安,是你的努力,让我活了下来。而我只会躺在这小屋中慢慢等死,在遇到这生死攸关的事面前我真的只是个废人而已。”殷然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他不由地回忆起前些日子经历的痛苦和煎熬。

      顾和安轻抚着殷然的后背,慢慢平息着他的情绪。“大哥,你别这样。我做这些,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通过你,我才第一次感觉到爱情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它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你体验过生死,才更知道活着的意义呀。我觉得这发生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不只是痛苦的。我甚至有些羡慕你呢,你爱的这么投入,虽然有点傻,但看得出你是幸福的。”

      殷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和安,以后你也会这种感觉的。当你为情所困,为爱所伤的时候,你就不会再嘲笑大哥了。说不定啊,你比我都夸张呢。”

      “我才不会,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终归是要报效国家有一番大作为的。哪能像大哥你这样与佳人缱绻,侠骨柔肠的。”

      殷然佯怒道:“你这傻小子敢笑话我,你过来,过来挨打。”

      顾和安跑的远远的,不跟殷然一般见识。看着殷然嘴角的一抹微笑,顾和安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大哥,周小姐能跟你成婚真好。你们会是一对璧人的。”

      顾和安的心也随着殷然的笑变得柔软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把别人的幸福看得比自己的幸福还重要。小时候,因为是家里的独子,身边的人都围着自己转,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不开心了随意的发脾气,就算是在顾思空面前,也基本是由着自己来。

      到了殷家之后不一样了,他必须不断地告诫自己,虽然自己是殷家的继子,但继子总归是继子,名不正言不顺,自己必须在这样的逆境中生活下去。但却因为这样的改变,让顾和安看到了另一番风景,真正想别人之所想,还被别人想需要了。顾和安感觉自己的心胸和气度都在发生着变化,这是之前的他所不曾意识到的。

      来到殷家真好啊,顾和安在走出殷然房间的时候,不自觉地感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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