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可爱长大也不犯规》温仪萱

8、相思难负（二）

　　殷然和顾和安两人被带到殷浩之夫妇面前，两人双双跪着，不敢抬头看殷浩之夫妇。顾和安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嘴角又添了新伤，看得殷夫人十分心疼。

　　终于还是殷浩之发话了，“你们俩谁先说。”

　　低着头的顾和安看了一眼殷然，两人都看着对方，对过眼神之后，顾和安先开了口：“爹，是这样，我和大哥看着这夜色醉人，想出去买点酒喝。但是大门紧锁着，我俩无奈之下就打算爬墙出去，没想到被园丁发现，以为我们是贼来着。我受了惊吓，一哆嗦，大哥就从墙上掉下来了。爹爹，我这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编，你接着继续编。然儿从不饮酒，就算是要饮酒，家里有的是酒，用得着三更半夜跑到街上去吗？”

　　“不是呀，爹，这家里不让饮酒啊。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殷浩之转念一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儿，你老实说，你莫不是要出去寻花问柳吧。说，是不是！小小年纪你就沾染上这些臭毛病，你看我不打死你！”

　　殷夫人赶紧拉住殷浩之，“老爷，你别急啊，你听听孩子怎么说。”殷夫人对着殷然说道：“然儿，你快解释啊，别把你爹爹逼急了。”

　　殷然依然不发一言，顾和安也快要编不下去了。这时，下人突然进来前厅报告，说是荆州刺史周大人前来拜会。殷浩之赶紧出去迎接。殷夫人把殷然和顾和安扶了起来，让两人先去里屋待着，待周大人走了再说不迟。

　　周大人很快便来到前厅中，脸色十分难看，给了殷浩之不详的预感。周大人刚坐稳，便要殷浩之请殷然出来。殷浩之隐隐地发觉这可能与殷然今天翻墙出去一事有关，但实难想象其中确切的关联。

　　殷浩之让下人请殷然出来，殷然给周大人行了礼，站在殷浩之一侧。

　　“殷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这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的儿子殷大公子和我那将要出阁的女儿私通了。你可知道此事？”

　　“私通？”殷浩之摇了摇头，“我全然不知此事啊。”

　　“老夫本来也并不知道，但是看我女儿将要出嫁，还日日以泪洗面，双眼红肿，闷闷不乐，觉得甚为奇怪。心想着莫不是我这女儿有什么意中人瞒着我。于是我便叫来小姐的丫鬟苏苏，仔细拷问，苏苏才把整件事给我说明白了。把苏苏带进来。”

　　苏苏十六七岁的年龄，耷拉着脸，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她跪在殷浩之和周大人面前。

　　“这丫头都招了，说是上次你与殷大公子前来拜会我的时候，我女儿偷偷看见殷大公子，对他一见钟情，两人暗中密会了。原本邱家前些日子向我家提亲，我已经允了，还收了聘礼。苏苏，你说是不是这样？”

　　苏苏回话：“老爷，殷大人，确是如此。殷大公子和小姐确是心意相通，一见钟情，而且还...还私定终生了，求老爷成全殷大公子和小姐吧。小姐因为出嫁的事情，整宿整宿的难以入睡，就快要熬出病了。”苏苏一边说话，一边抹着眼泪。

　　周大人也犯难了，“但是我这答应了邱家的事情，我不能把聘礼给退了吧。邱家是咱这儿的大户，我这在朝为官还得倚仗着他呢，轻易把他得罪了，我以后还怎么当这刺史啊。”

　　殷浩之回话道：“这退聘礼不是，这让贵千金与邱家结亲这也不成，这如何是好啊？”

　　殷然忽然走到周大人面前，跪下道：“周大人，这一切皆因我所起。我与芳漪今生无缘结合，只能来生再续前缘了。不劳您和爹爹多费心了。”

　　周大人和殷浩之之后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殷浩之只好把周大人一行给送出了府去。

　　等殷浩之回到正厅时，殷夫人正在等他。殷夫人觉得殷然不大对劲，心里对他有些担心，这孩子心眼实，万一他做出什么傻事就不好了。于是殷浩之吩咐下人们照看好殷然，不让他出府门，实际就是禁了他的足。

　　第二天一早，殷家下人来报，据说是邱家和周家的这门亲事定在了下月初三。殷浩之听说之后，告诉下人们，这个消息一定不能传到殷然耳中。殷然被禁了足，这可急坏了顾和安。顾和安决定去殷然那儿探望他，可惜刚走到殷然的小院内，就被下人拦住了。顾和安好说歹说，使尽了一身的工夫，才混进了殷然的书房内。

　　现在殷然的书房可与顾和安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了天壤之别，屋里的东西东倒西歪，殷然养的花花草草是死的死，枯的枯，躺在床上的殷然面色苍白，一看便是营养不良了。顾和安看着他这个颓丧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大哥，你看现在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殷然摇了摇头，目光呆滞，内心毫无所动，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大哥，你别这么快就放弃啊，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

　　殷然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床上坐起来，拿出一封信来，交给顾和安。

　　“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周府去，周府偏门处有一面墙，下面缺了几块砖，你从里面塞进去，会有人把信送给芳漪的。你只要帮我送了信，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殷然有气无力地说道。

　　顾和安拿着信，探问道：“你这写的莫不是诀别书吧？”

　　殷然再无反应，别过头去。

　　“你就这么放弃了吗？你这算是真的爱她吗？你们私定了终生，这么快就转脸不认了吗？”顾和安几乎是怒吼着，信被他捏的几乎要碎掉了。

　　“这都是命，这是命数，我们是没办法对抗命的。”殷然侧着头，流下了眼泪。

　　顾和安听不进去殷然的话，他抓起殷然的手就要把他拖起来，“走，我带你去见周小姐。比起坐以待毙，见了周小姐，咱们再仔细想想到底该怎么办。”

　　殷然甩开顾和安的手，不小心打到了顾和安的脸上。

　　“没用的，没用的。光有情是没用的，没那个命去享这份情了。”殷然不断呢喃着，每一个字都刺痛着顾和安的心。

　　顾和安拿着信跑了出去，留下殷然孤身一人。寂静无人的书房内只剩下殷然一个人的叹息声，那么绝望，那么孤独，好像这一生已经再没别的盼头了。

　　顾和安来到周府上，周家的仆人们已经在为小姐的出嫁做着准备了。顾和安找人打听了一番，知道了下月初三就是小姐出阁的日子，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殷然给他的信他已经捏出了很多褶子来，因为他能料到这封信必然是一封诀别信。

　　这封信只要一寄出，殷然和周芳漪的爱情可能就要画上句号了。但这是殷然的选择，顾和安不能违背当事人的意思。于是他下定决心来到殷然指定的地方，看四周没人，把信塞了进去。直到听到那边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顾和安才确定信已经被拿走了。

　　四月天，草长莺飞，顾和安靠在墙边，闻着空气里那略显潮湿又有些闷热的气息。如果周芳漪没有那鬼使神差的心动，是不是就没有那一场宿命般的相遇。那周芳漪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嫁，殷然也会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考取功名。

　　为什么命运可以那么残酷，命运的齿轮哪怕错位那么一丁点，两人的人生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顾和安想不明白，他虽是一个多余人，却也无奈地参与到这段感情的外围中来，作为一个看客，却更加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和挫败。

　　时间过的飞快，自从殷然的信被交到周芳漪手中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来往了。殷然越发的消瘦了，他努力说服自己要振作，要坚强，却怎么也找不到支撑自己的理由了。

　　人世间的情爱比圣贤的经典来的生猛得多，这是从前不愿被世俗情爱所困扰的殷然所不能想象的。殷然告诉自己，要斩断，要忘却，要找回本心。但这一切说服自己的手段在想象着周芳漪要嫁给别的男人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这几日的梦境里，满满的都是周芳漪跟自己相知相遇的场面。周府后花园里的第一次相见，第二次幽会时周芳漪便芳心暗许、两人情投意合，虽然没办法在人前你侬我侬，却爱意深沉，难舍难分。但那梦境中却不曾有以后，不曾有将来，这是否昭示着以后的人生中再没有周芳漪的影子。每日醒来之后，皆是心痛难忍，满腹愁肠。

　　不管殷浩之和殷夫人多少次前来探望，殷然都拒不相见。虽然殷然并不知道周芳漪到底是哪日将要出嫁，但他心里知道兴许就在这几日之内了。他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大限将至，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就算是心痛也变得不再剧烈，自己的内心慢慢变得平静起来
　　。
　　朦胧之中有个声音在轻轻唤他，“殷郎，殷郎，我来看你了。”

　　殷然朦朦胧胧地觉得，这是周芳漪的声音，是芳漪。周芳漪的声音带着哭腔，殷然顿时心疼了，这个小傻瓜，怎么还哭了呢，是受什么委屈了。殷然觉得很高兴，可能是回光返照吧，周芳漪还是像第一次相见时那般，倒插云鬓，脸贴花黄，灿若朝霞，让人如痴如醉。他心里最牵挂的人到了他的梦里，他们见了最后一面，这下他可以安心的走了。

　　但是唤他的那个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殷郎，殷郎，你醒醒呀，你睁开眼啊。”声音是那般急迫，害得殷然不由地睁开了双眼。

　　周芳漪的脸映入殷然眼中，他侧着头往周芳漪身后看去，还有周大人，殷浩之，顾和安，全家人都守在他面前，一时间他几乎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殷然看着周芳漪，她明显地瘦削了，即使是胭脂粉黛也掩盖不住她的憔悴。

　　“芳儿，你瘦了，你受苦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殷然吃力地伸手抚摸她的脸颊。

　　“殷郎，你别说了，看着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周芳漪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了殷然的被褥上，渗开的痕迹好似一朵绽开的桃花。

　　“你走吧，你就要出阁了。不宜在我这里多加停留了，人各有命，我们今生注定不能相守，来生再见吧。”

　　“殷郎，你说什么傻话，邱家把聘礼撤走了。我不用与邱家大公子成婚了。”

　　“什么？”殷然的声音颤抖着，干咳了好几声，殷夫人给殷然倒了一杯茶，看着他喝了下去。

　　顾和安忍不住走到殷然面前，激动地说：“大哥，邱家真的退婚了，我发誓，这是真的。”

　　“和安，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顾和安看着殷然这般痴样，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边抹着眼泪，边笑道：“真的大哥，你没做梦，你看，芳漪姐姐也来看你了。连周大人也来了，能是假的吗？”

　　殷夫人也在旁边抹着眼泪，周大人和殷浩之脸含笑意，纷纷看着殷然。还是殷夫人识大局，把大家伙儿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周芳漪陪着殷然。眼看大家纷纷出去了，殷然拉过周芳漪，紧握着她的手，细细地看着她。

　　“芳漪，你告诉我，周家为什么撤聘了？”

　　“你急什么，这啊，说来话长，等你养好了身体我再告诉你。”

　　“也好，那你爹爹同意把你嫁给我了吗？”殷然痴痴地看向周芳漪。

　　周芳漪脸红了，甩开他的手，故意不看殷然，“你说什么呢，病还没好，就急着问这些。”
　　“我的好芳儿，是我莽撞了。”

　　周芳漪不忍再打趣殷然，又乖乖地坐了回来，她轻轻地倚在殷然的怀里，感受着殷然跳动的心脏，忽然又禁不住啜泣了起来。

　　殷然吻着周芳漪的头发，把全部的温柔投投射到指尖上，指尖轻轻划过周芳漪的秀发，这一刻的温柔却给了周芳漪无限的力量，让她感受到一种重生般的希望。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过了半晌，周芳漪说出了这句话。

　　“即使生不能同寝，死也要同穴。这不是我们当初约定好的吗？”

　　“你这个坏人，我不许你提那个字。”

　　“芳儿，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谁都不能。”

　　“嗯，殷郎。”

　　“你再叫我一声。”

　　“殷郎。”

　　“多叫几声。”

　　“我不叫了，你老捉弄人家。”

　　“芳儿，你就是我的命，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