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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良辰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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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殷然的大喜日子,一大早的顾和安便被府里此起彼伏的声浪给吵醒了。顾和安刚一睁开眼,看见的不是绢绢,竟然是殷书磬。
殷书磬把顾和安从被窝里拖出来,“二哥,你怎么还在睡,今天可是大哥的大喜日子,我们两兄弟得跟着大哥去周府迎亲啊。”
“迎亲...嗯,迎亲?”
“那可不嘛,绢绢你赶紧给二哥打扮上,二哥,一会儿我再来叫你啊。”说完,殷书磬出了屋子,留下了呆若木鸡的顾和安。
起床困难症患者在丫鬟绢绢的捯饬下,正经是个风流少年郎的俊俏模样。顾和安还未到束发的年纪,额头两侧的碎发轻轻地遮住眉梢,显得他的脸颊越发的瘦小,再加上扑了现在城里流行的细粉的缘故,让顾和安显得面若凝脂,灿若桃花。一身新衣新鞋,若再加上一身华服,被人认为是新郎官也不过分。
顾和安是最不在乎自己的服饰和打扮的,但奈何绢绢在这方面是有造诣和追求的。在绢绢的强烈恳求下,顾和安还是听了绢绢的,让她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却没想到收拾出一个俊秀的美貌少年来,引得殷府的亲戚人人称赞,殷家的小姐们更是如痴如醉,甚至抢了殷然的风头。
这所有人中最着急的便是殷夫人了,殷夫人今天起了个大早,一直在府里走来走去,查看所有的准备工作是否完成了。下人们稍有个布置的不合她心意的,就能引来她一通发火,把下人们吓个够呛。殷浩之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倒是毫不在意的,早早地起来之后在书房里喝着明前茶,还肆意地泼墨书写了一番,一副临到阵前还悠然自得的模样。
殷然早早的收拾妥当了,经过前些天的调养和修整之后,他身上倒是长了些肉,脸颊也不似当初那般瘦削了,配上新做的白色婚服,越发显得身材修长,神情怡然,真真的贵公子模样。
时辰已到,殷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顾和安和殷书磬分列两侧,一众人马洋洋洒洒的几十号人,在临湘城的大街上走过,气势非凡,阵仗十足。
临湘城的士族家庭扳着指头也能算得出,百姓们得知太守家的公子要成婚,纷纷从家中出来,大人小孩把街道围的是水泄不通,你推我攘的情况频频发生,倒也增添了些别样的情趣。顾和安还是第一次参与到接亲的队伍里,他和身旁的殷书磬不时地聊着天,享受着百姓们对殷家大公子的祝福,仿佛还有点与民同乐的感觉。
很快,迎亲队伍就来到了周家大门外,新娘子周芳漪身穿白色婚服,头戴凤冠,手拿团扇遮住面容,在与自家父母行完礼、得到父母亲朋的祝福之后,在至亲好友的搀扶下,进了花轿。
大概一炷香的工夫,花轿进了殷府。此时的殷府里已经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了。在亲朋好友的注视中,殷然和周芳漪这对新人拜了天地,向父母行了大礼。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殷夫人不禁落下了眼泪,看见殷夫人落泪的殷然一时情难自己,也掉下眼泪来。
一旁的顾和安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也啜泣起来。殷家的亲戚们或许以为这场婚事几乎是水到渠成,但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为了这一天,殷家经历了什么。殷夫人的情绪崩溃,引得殷家亲戚们茫然无措,还好殷浩之从中调和,这场充满喜庆意义的典礼才能圆满的进行下去。
礼毕,新娘周芳漪被搀扶进房内休息,而殷然却不得不招呼着殷家上上下下的亲戚们。
这临湘地区的成婚礼仪不如建康地区那般的严谨讲究,但是好玩的东西可不少。院子里有兄弟姐妹正在举办投壶比赛,大家跃跃欲试,战况异常胶着。殷家请来助兴的乐队不但能吹奏礼乐还夹杂着临湘独特的民歌小调。
更有临湘城内有名的百戏艺人前来表演,叠案倒立、盘鼓舞、鱼龙曼珠等很难得一见的歌舞杂技应有尽有。顾和安和绢绢一直在这眼花缭乱的会场内四处走动,两人仿佛是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一般,他们被殷府这从未有过的欢庆场面深深地感染了。
两人坐在殷府花园的长廊上看着这一切,沉浸在这震撼的感受中不能自拔。
“少爷,你怎么啦?你是不是也心痒痒想成亲啦?”
“别胡说,我这可还没遇到意中人呢。”
“是啊,没遇到意中人可怎么成亲啊。”
“绢绢,你看那边,大哥在那儿接待宾客,忙的不亦乐乎,但是脸却乐开了花。平时从来不见大哥这样。”
“是啊,大少爷平时寡言少语的,我们下人们都不敢和他说话。何曾想他还能有这副模样啊。”
“绢绢,你说人有了心上人,是不是都会变成大哥这样?”
“那可不一定,感情这个东西啊,有时候看着很炙热,但是也许消失的很快呢。少爷,以后等你也有了心上人,到时候说不定啊比大少爷都爱得深呢。”
“爱得那么深,不怕烧着自己吗?捧在手里怕化,捏在手里怕碎。”
绢绢摸了摸顾和安的额头,惊诧地说:“少爷,你今天这是吃错药啦还是睡昏头了?”
顾和安转过脸去不理绢绢,怎奈何还是身体比较诚实,肚子发出一阵呜呜的叫唤声,引得绢绢一阵笑。
“走吧,少爷,到前厅去用膳吧,今天可有很多你喜欢的好菜呢。”
顾和安和绢绢往前厅走去。
转眼夕阳西下,殷然这才从招呼宾客的体力活中解脱出来。在经历了闹新娘等固定环节之后,新婚的小两口在万籁寂静的时刻才终于迎来了独处的时光。
已经在新房中等待了许久的周芳漪,在殷家下人的注视下并不敢轻易走动。周芳漪除了早上吃了些小点心之外,进了新房便再也没有进食,肚子饿得咕咕叫,身上的婚服和头上的凤冠对她也是极大的折磨。奈何必须遵守规矩,等着她的如意郎君进屋来。幸好周芳漪的陪嫁丫鬟春桃时时陪在她身边,她才能熬过这段时光。
对于殷家,她虽然来过几次,却也是陌生的。周大人作为荆州刺史,官名很大,但他却并不是个读书人出身,骨子里场面上的逢迎之事是他最为擅长的。正因为如此,从小饱读诗书的周芳漪才对官场上那一套极为反感,更对自己要嫁给一个商贾世家的世子感到绝望。也是因为命运的安排,殷家父子到周府拜访的时候,周芳漪撩起帘子,偷偷往里望的时候看见了殷然。
殷然的谈吐气度正好符合了她心中翩翩读书郎的形象。她知道,如果她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她这一生就将会跟一个满身铜钱味的家庭为伍了。而且在这个庸俗的环境中,一天天的变得认同此道,虽享尽荣华,却不能清白无污,洁身自好。
于是,她让春桃偷偷地给殷然递了信。信中两人相约在周府偷偷见面。在焦急的等待中,在默默地守候中,她等来了如约而来的殷然。虽然因为殷然必须翻墙入内,显得有些狼狈,但他却依然来了。
在后院的桃树下等候的周芳漪,觉得自己这十多年仿佛只为了这一刻而活。十五岁的年龄,情窦初开,却干出如此有违常理的事情,若被得知,天理不容。但她知道,她必须要这样,如果要玉石俱焚,那便玉石俱焚,她不怕。
每一次偷偷见面的负罪感、紧张感和短暂的幸福快乐交织起来,融汇成一种海浪中偷生的奇异感受。这样的感受让她欲罢不能,她甚至做好了带着匕首于邱家花轿上自尽的准备。
周芳漪从小便是个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她心里想什么,是喜是悲,是哭是笑,从不表露。爹爹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从不违抗,只是默默地接受着。就连跟邱家的婚事,爹爹也从没问过她的想法,只是爹爹觉得合适便将她许配了。
随心而至,是周芳漪从来不敢奢求的。但是遇到自己的婚姻大事,周芳漪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于是,那封信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豁出性命去做了这样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这是从前的周芳漪所不能想象的。
但她却因此活出了自我,平淡无奇的生命轨迹也开始有了转机,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了声。这一切都是多么值得啊,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娘子,怎么还偷偷笑了?”
殷然的声音飘然而至,让周芳漪的内心恍惚间漏跳了一拍。
殷然将她执意挡着的团扇拿开,解开凤冠上挡住面庞的珠帘,一幅绝色的美人图缓缓展开。
殷然小心地把周芳漪的凤冠拿来,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这个吻那么的轻盈美妙,就好像对过往时光的总结一般,又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希冀,把周芳漪心中涌动的感情全都激发了出来。
周芳漪开心地笑了出来,伴随着眼角渗出的眼泪,梨花带雨般的柔弱伴着眼角的倔强,深深地印在了殷然脑海中,成为他记忆中难以忘却的一幕。在这一天,他与这个让他相思成瘾、差点丢了性命的女子结为连理了。他们再也不必偷偷私会,可以互诉衷肠、相依相靠了。他们的感情攸关生死,得来不易,之后注定长相厮守。
殷然把周芳漪揽在怀里,细细地整理着因为拿下凤冠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殷郎,你终于有心思来看我了?”
殷然笑了,“芳儿,今天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冷落你了。我发誓,但凡我活着一天,便绝不冷落你,把你当成宝贝,永远捧在手心上。”
听着好像信誓旦旦的话语,在此刻听起来,却真的打在了周芳漪的心尖尖上。
“嗯,我相信你。”周芳漪把这个誓言刻在了自己的血液里。你若拿性命来爱我,我何不以性命相报呢。
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落在了周芳漪的唇上,本来力道还很轻,慢慢地却渐渐加重起来,周芳漪闭上眼,尽情地品味着这新婚之夜的深吻。比他们之前的任何一次吻都不同,这是一个有关占有、有关相守、有关誓言的吻,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可以毫不顾忌地相爱了。
殷然贪婪地索取着周芳漪的唇,在这浓情的时刻他们的世界中只有彼此,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两个寂寞的灵魂在黑夜中彼此吸引,彼此交缠。
正是深夜静、银烛高烧,微香暗侵襟袖。
此等良辰美景,人生几时难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