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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清风县今夜风很大,没有星星,只有一个圆圆的月亮和一团一团的黑云。而张府的案子,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显得愈发扑朔迷离。

      顾昭躺在县衙的床上,转辗反侧,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他平日里睡觉就不太安稳,失眠与他而言,更是家常便饭,此时睡在县衙的床上,心里又装着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更睡不着了。

      屋外月色凉如水,屋内顾昭辗转反侧,索性就出了门,说实话,他来清风县五年,还真没怎么失过眠,早年的时候,边疆战事吃紧,他夜夜无法安然入睡,时时刻刻提着一根筋,自打来了这清风县,从前的事情早已大多与他无了干系,日日耕种打鱼,赏花饮酒,他倒是还想再帮他点什么,可那人,领不领情还是另说。

      自从前段日子知晓了他的踪迹,时时刻刻防着他,若不是除了刘翟之外,没有人来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县令,怕是不会容忍他的存在。

      正当顾昭要生出点古人不见今时月之类的酸溜溜的感慨时,忽然想起了今天大牢里面的人,那人自称江辰,顾昭却觉得,这并非是句假话,且不说那人的相貌和谈吐,就凭那人那日与顾昭相对坦荡的眼神,也绝不像个撒谎之人,话虽是那样说,老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那人的出现,绝不是空穴来风。

      眼下张府的案子疑点众多,可偏生又找不到头绪,这个江辰,怕是唯一的线索了。

      天已大亮的时候,刘翟已经十分麻溜的把牢里的人提了出来,顾昭看了看那人,面容憔悴,有气无力,但却仍然神色自若,在看到顾昭的时候,居然还朝他淡淡一笑。丝毫不见狼狈,顾昭心下不知为何,似乎有那么一瞬的晃神。觉着这笑容,好似在哪见过一般。

      但未等细细思索,刘翟便已开审。

      “堂下何人?”
      “草民江辰字怀民”

      怀民?若是顾昭没记错的话,长安城的那个江辰,字子渝。顾昭看了一眼刘翟,正好与之对视,二人当下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本就没有关系的,况且那长安江辰与这人,无论谈吐还是行为举止,都与他们熟知的江辰相去甚远。

      “可识得张府张思?”
      那人并未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县衙内?”

      “……”那人并未答复。顾昭扶了扶额,这是又开始了吗?
      “那你与此案有何关系?”

      “……”依旧并未答复。
      “那你可识得张府里的张老爷?”
      “……”
      “那你为何会忽的死而复生?”
      “……”

      ………………
      “那你来自何地?祖籍是哪?”
      “草民祖籍洛阳。”

      刘翟的耐心都快被磨没了,好说歹说,终于回了句话。
      “方才本官问你,为何不答?”
      “难言之隐。”

      这人的态度很是诚恳,也并未做什么顶撞公堂之事,却有一种难得的气场,叫人拿捏不住他的错处,就好比方才,短短“难言之隐”四个字,不卑不亢,愣是堵住了刘翟的嘴,偏生还对他没有脾气。这案子,到底该怎么审?如今,刘翟是被弄的不知所措了。

      正有些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收场时,那人自己开口了:

      “在下本是洛阳人,误打误撞被人送到这里……我当日被打至重伤,昏迷不醒,一醒来,就……”他的脸倏地红了起来,望了一眼顾昭,但也只是短短一瞬,继而接着道:

      “那日不知为何,竟到了这位公子的……的……”他看着顾昭,却是再也没有办法接着讲下去了。刘翟还在等这人说出点什么,谁知却是一阵沉默无声。

      “照你所言,你并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牵扯到命案当中?”一旁的顾昭着实看不下去了,解围道。

      那人并未开口,算是默认了。

      刘翟皱了皱眉,这下子,事情就棘手了,唯一的人证语无伦次,支支吾吾,连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甚至连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何地都不知道。看来,为今之计,还是要从张府近日的不正当举动开始查起。

      正在刘翟打算和顾昭一道再去张府了解了解情况时,公堂上跪着的人,忽的晕倒了。

      顾昭方才见他不语,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什么神态自若,那根本就是强撑出来的,看他这模样,怕是重伤已久,刘翟把了一下脉相,面色凝重,看来情况很不妙。

      “如何?”虽只有两个字,却略微急促,这细微的变化,顾昭自己也没察觉到。

      “很不妙,”刘翟道:“他的体内,被人下了一种罕见的毒,此毒药性极强,毒性霸道,似是已经在他体内停留许久,至于他为何没有毒发生亡,是因为他体内有另外一股力量与之抗衡,加之其自小习武,这才互相制衡。看时间,应当是年幼时便有的,近日又不知从哪里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再加上过于劳累,导致体内的两股力量失衡,毒药的毒性便慢慢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可有法子暂时医治?”

      “以我的能力,也只能用针灸之法再加上药浴,使毒性渗入的速度变慢,不过,此法也只能勉强坚持十日,十日后,若是他还未能好转,怕是要毒发生亡了,到时候,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回天乏术。”

      顾昭不知竟如此严重,刘翟的祖上精通医术药理,怕是太医院的首席御医,也未必有他医术高明,现如今,连他都束手无措,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江辰全身上下已被收拾干净,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只露出了一张安详的面容。嘴唇因长时间未进水而干燥泛白,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肤如凝脂,若是个女子,那便又是红颜祸水了。

      顾昭就这么定定地看了这人好一会儿。走到床边,为他撵好了被褥,才关上门,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这边人出了事,那边案该怎么查还得怎么查。

      顾昭跟着刘翟来到张府,这里果真如他所言,里里外外挂上了白绫,是在准备丧事,可就如刘翟说的那样,尸体还在县衙放着,张家人不哭不闹不上吊就罢了,连尸体也不去认领,这事情确实蹊跷。

      这回刘翟是以查案子的缘由进门的,招待他的却不是那张老太太了,说是年事已高,又遇此祸事,一时受了刺激,卧病在床了。

      这回招待他们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年岁比刘翟大,估摸着有三十多了,此人既是张岱长子,张裴。

      上回顾昭脑子岔路的时候,就把刘翟坑来了张府,说是要见这位长子,可笑是,顾昭当时还并不知张府长子名讳,如今让他真见着了,却是连看也不多看一会儿。着实虚伪。

      “你就是张岱长子张裴?”
      “在下正是张裴。”

      “那我也不与你废话了,前些日子,张府当家人及夫胡氏其子张思被人杀害在野外。本官这次来,就是来问你几个问题的。”

      “在下定当竭尽所能。”
      刘翟开门见山道:“你可知令尊、令堂以及令弟的尸体现在府衙。”

      张裴诚道:“在下今早回来,并不知。”
      “那你可知,为何张府不先去府衙认领尸首,而是在家准备丧事。”

      张裴自嘲一笑:“大人有所不知,像我们这般的平民百姓,怎敢擅自闯入县衙,大人不知是否听闻,上一任县令明文规定,百姓无召擅闯县衙者,重打五十大板,无故闹事者,斩立决。”

      刘翟托腮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件儿事,他当时只顾处理这清风县的贪官污吏和乡绅恶霸,到真没下令废除这些规定,想来他五年来无所事事,怕是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其中,百姓们被鱼肉惯了,自然不敢上门找刘翟了,当县令当成这般,也是惭愧。
      “那贵府的账簿是谁管?”

      “我常年跟随父亲大人在外经商,家中账簿及开销一直是舍妹在打理。”
      “那既如此,令妹现在何处?”
      “正在府中后院,待我吩咐下人唤她。”

      过了半响,有一身着绿色罗裙女子自大门而入。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了看刘翟,随即转向了张裴:
      “大哥叫我来有何事?”
      “想必二哥和父亲的事情你也知晓了,这一位就是负责审理本案的刘县令。”

      那姑娘从见了刘翟眼神就一直直愣愣的往那看,这时候咧开了个笑容:“原是刘县令找我,小女子名为张明锦,不知县令大人有何需要小女子帮忙的?”

      刘翟的手心不自觉捏了捏下摆:
      “贵府的账簿一直是你在打理?”
      张明锦道:“是,府中上上下下的开支明细皆由我掌管。怎么,县令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前些日子本官审理此案时,无意中发现,张府月流水,比之长安巨贾,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否请张小姐给个说法。”

      张明锦轻笑一声,柳叶眉微皱:“难不成,这有何不妥吗?”
      刘翟心里苦笑,何止是不妥。

      “可否请张小姐将张府账簿交于衙门。”
      “这有何难,给你便是。”

      ……
      顾昭并不像刘翟想的那样,相反,他自从张府进来就一直在打量张府,包括这位张裴。

      这位张裴言行举止颇为世故老成,整个人看着虽是对顾昭他们以礼相待,对刘翟提出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可就是如此,才没有可信度。而那个张明锦——顾昭望了望刘翟,刘翟自那张小姐一出来就心神不宁,双手下意识地抓住衣袍下摆,这是刘翟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动作,这样做,往往说明,刘翟有些许紧张。这个动作,怕是连刘翟自己也未曾发觉。顾昭却是清楚的很。

      “芷宜,可是身体不适。”
      刘翟摆摆手:“无碍。”
      “无碍便好,我方才在张府时便发觉你似乎心神不宁。尤其是——”

      “张小姐出来时。”

      一提到张明锦,刘翟的眼神果然呆滞了一瞬,半响,他无奈道:“你到还真看出来了。”

      顾昭轻笑:“怎的,芷宜你……莫不是对那张小姐……”

      刘翟连忙摆手:“并非如此,我只是未曾想到,她竟是我刚来清风县那会儿,存心折腾我的……”言至此,刘翟露出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顾昭隐藏不住笑意:“你言是五年前上元节那夜的那位想与你共结秦晋之好的小姐?”
      刘翟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原是张小姐,”顾昭道:“难不成不能是认错了人?”

      刘翟急道:“怎会,这种事情,我怎可随意拿出来污人清白。”说罢又红了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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