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锁清秋》嘟嘟顺

3、第三章 继母慈爱

　　天子脚下，一等一富贵之地。诗中有云：京城繁华地，轩盖凌晨出。诗中又云：济济京城内，赫赫王侯居。
　　纪自厚，京城内一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提不到台面上的小小文官。他家一直寄养在江陵岳家的三姑娘回府，就像一粒沙掉进大海中，在京城之中连一丁点的涟漪都没能泛起来。
　　可在纪家上下人等看来，这却是一桩大事。
　　纪家三姑娘名唤君姝，年方十二，三岁那年生母滕氏病逝，她被外祖母接走抚养。去年滕老太太也病逝，她执意为外祖母守孝一年，如今丧期已满这才回来。
　　当年她离府的时候继室王氏还未进门，潍哥、五姑娘和六姑娘都还没有出生，大少爷和二姑娘一个六岁一个五岁，恐怕也记不清多少事情。众人都对这位三姑娘满心好奇，按耐不住想要一睹为快的念想。
　　眼下芦草堂东厢内坐了一屋子人，坐在主位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她穿着家常的紫罗兰色带绣花的对襟长褂，下着深紫色撒花水雾百褶裙，脚上蹬着平头小花履云头锦履，头上戴着飞蝶墨雪镂宝髻花翠簪，斜插紫金嵌芍药白羽搔头。
　　玉手十指甲上皆曛染着淡紫色风信子花色,左中指带一戒指不知何物所制非奢华却十分耐看,皓腕佩一单只精美嵌金边刻祥云紫瑞,右腕上带着覆背手涟系于无名指上。
　　“二太太，三姑娘来了。”她听见丫头进来回禀，送到唇边的茶杯停住，歪着头往门口瞧过去。
　　旁边的众人闻言也纷纷侧头，目光齐刷刷盯着门口。
　　就见门帘撩起，一个脸生的嬷嬷搀着个十二三的姑娘走了进来。
　　她着一身月白衣，搭着雪白的披风，里穿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上绣水纹无名花色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
　　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那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身量未足，神情间还带着小女孩的青涩，可周全上下的出尘气质却难以遮掩。再过几年，不知道她该如何的倾城倾国。
　　“三姑娘，上首坐着的便是咱们太太。”后面的刘嬷嬷笑呵呵的说着。
　　纪君姝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屈膝行礼，就见二太太已经站起身来。她上前几步，抓住君姝的手，眼中含着热泪说道：“想当年，我尚在闺阁之时就跟你母亲有过一面之缘。谁曾想她福薄，撇了老爷和我儿撒手去了。当年你外祖母知道我怀孕胎相不稳，便派人把你接到江南抚养，谁曾想这一去就是八九年的光景！
　　几年间，我多次央求老爷派人把你接回来。可惜你外祖母舍不得，她老人家是你母亲的嫡亲生母，我自然是不敢忤逆。没想到，她老人家也驾鹤西游，我急忙打发人去接你，谁曾想你要为外祖母守孝一年。我的儿，你迟迟不归，少不得有旁人说我容不下你！我倒不是害怕那起小人嚼舌根，就是害怕咱们母女之间起了嫌隙。如今你回来，才算是全了我的名声！”
　　“母亲的话让我惶恐。”君姝赶忙行礼回着，那怯生生的声音越发让人多了几分怜悯，“我虽寄养在外祖母家，可母亲一直惦记。每年送过来的月例银子只多不少，赶上逢年过节、换季，更要打发人送东西，每每都是拉一车过来。女儿在外祖母家吃穿用度，一纸一笔皆出自家中。也正因为如此，女儿在滕家才得以长久留住，他们全家上下没有人敢微词。外祖母在世的时候时常对女儿说，母亲贤惠慈善，让女儿一定孝顺母亲。”
　　“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这般明白，我的苦心没有白费。”二太太听闻这番话，不由得又细细瞧了瞧眼前的小人，“你这般聪明伶俐又孝顺懂事，姐姐在地下也能含笑了。”说罢又红了眼圈。
　　“太太，三姑娘回来是喜事，应该高兴才是。况且这千里迢迢的，三姑娘肯定疲倦，还是让她早些回院子休息才是。”刘嬷嬷上前劝慰。
　　“对，我这是高兴的过了头。”二太太用帕子擦擦眼角，随即笑着说，“你父亲去了衙门，临走时吩咐，你回来只管休息，等到晚饭十分再见不迟。早几日我便命人收拾了碧微阁，凡事亲力亲为，若是你觉得哪里不好尽管说出来。刘嬷嬷，你带着三姑娘过去。”
　　“母亲不忙，我还没见过家中兄弟姐妹。”君姝也笑着说。
　　“对，对！我今天真是失了章法。”二太太忙唤着屋子里的三位姑娘过来相见，“你大哥哥和四弟在学里念书，这会儿还不得见。这是你二姐姐秋娴，五妹妹茜婉，六妹妹静姗。”
　　人如其名，秋娴端庄娴雅，茜婉神采飞扬体态婉转，静姗还小瞧着却恬静随和。
　　到底是年纪差不多的姐妹，又是骨血相连，不用几句话便熟络起来。
　　“你们姐妹相处的日子在后头，先让三丫头回去歇歇。”
　　君姝闻听忙向二太太行礼告退，又向众姐妹道别，这才跟着刘嬷嬷去了。
　　碧微阁在西南角，旁边有一片桃林，眼下正是秋天，满树的桃子都已经成熟，散发着阵阵清香，竟比熏什么香都好闻。
　　三间正房，两边有厢房，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廊下放着二三十盆的菊花。高山流水、绣花球、花狮弄球、龙爪、紫矛……最引人注目的是菊花瀑布，从廊上吊下来喷涌而出，一直泻到地上，活像一扇亮丽动人的凤尾。
　　“太太说了，姑娘必定喜欢花花草草，这才命人买了这些来。京城不比江南，眼下这时节就数这菊花开得正旺。城中好多达官贵人喜欢办菊花宴，赏菊，吃蟹，吟诗作对，最是风雅不过呢。”
　　君姝似乎对这些花挺喜欢，走近了一盆一盆细瞧。
　　她们从江南带过来的东西已经运进来，半夏和忍冬正忙着收拾。刘嬷嬷并未着急走，凑过去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