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清瑟泪》秦清瑟

3、第二章 今生恍然又前世

　　这，就是我的平静终结的地方。回首东南方那个我待了4年的拙草苑，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个小丫鬟尖利的叫喊声，随后慢慢低下声去，再然后，就永远都不会发出声音了。忽而摇头，4年的平静磨了我的性子啊，从前，无关紧要的人从来不是关心的范围，如今竟会为了一个曾经甚至亏待过我的人动摇心神。这样可负了涵的教导。
　　然而，当我两袖空空的步入芷涵苑的时候，却忽地被定住了脚步。涵，这是我的涵么？紫衣一袭翩然至，倾城国色唯牡丹。那样小小的女孩却有着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傲然，再是那眼那眉，与记忆中的那人完完全全的重合。同样的紫衣，同样在人群中也会被一眼认出的光芒，同样都充满着我所没有的生机。“是姐姐么？”怔神中，轻轻软软的小身体就这样扑进了我的怀里。阳光在她毛茸茸的发旋上调皮的跳动，一如同涵初见时。也许唯一的区别是那时是她看着我的发顶，而现在是我看着她的。
　　仿佛又见到了那时的景象，7、8岁的涵挣脱韵长老的手，直直的向这边冲来，一下子拥我入怀，小巧的鼻子蹭啊蹭啊，明明比我还高上半个头，却执意做人形洋娃娃让人抱着。后来也不知何时起的习惯，只要是我与涵的独处，她都会赖在我的怀里。也幸而到16岁时就比涵高了，况且她也不重，否则，那景象是如何的诡异。忆起这，我的唇角不由弯出小小的弧度。
　　“姐姐，我叫默涵，顾默涵哦，姐姐叫什么？娘亲说啦，以后我们要住在一起的。”小小的人儿说着还用力点点头以示确定。
　　我的头脑一下子恍惚起来，很久很久以前，也是有人这样说的。斑驳的阳光下，涵微微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好可爱的小姑娘啊，我叫涵哦，秦涵，你叫什么？嗯，母亲大人说了，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啦！很难想象，这样可爱的孩子会成为今后赫赫有名的神之右手。没有人知道涵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包括我甚至她自己。只知道，在我登上族长之位的前夕，韵长老无故暴毙，涵得到世袭的长老之位后力排众议甚至不惜使用一些她从前不屑的手段让我成为新一任族长。
　　后来我常常想，或许，当涵与我初初相遇的时候，就是她一生磨难的起点，同时，也是我孑孓孤苦的终点。记得当我把这样的想法告诉涵的时候，她微偏脑袋，问我：“那么清会后悔与我相遇么？”“不会。”我想也不想的回答。是的，我是极度自私的人，“我不想再回到那样孤独得几乎空洞的生活，即使它的代价是让我最爱的你从此陷入苦难。”我顿了顿，“如果你一生孤苦，那么我会永远伴着你。如果可以同你在一起，即使地狱，我也甘之若饴。”明明是雨后的黄昏，阳光却突然间绚烂如斯，仿佛尚是初见时，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就这样印刻进了我的心底。募然醒悟，其实在拙草苑中的宁静也是因为你的存在，每天只是想想我们的过往，无论是泪水还是欢笑，就可以打发过一天。其实你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在我的心底。也许潜意识里我一直深信，我们永远都不会分离，如唇齿相依。
　　那么，你是我的涵么，是我的涵也到这里了么？我就知道啊，你不会放心我一个人的。只是，你不记得我了？没有关系，那世是你照顾我，这次，就换我来吧。如果那世我带给你的只有苦难与哀伤，那么，这次就让我来守护你。苍天，我请求你，请把所有的挫折与磨难都降临在我的身上，我本就是不详的人，让我的涵代替我，承载着两个人的期盼，幸福。
　　“小涵，快下来，你姐姐…”迎面来人对着我怀中的女孩拼命挤眉弄眼，看着她又指嘴巴又怕我发现，把原本清清秀秀的一张脸硬是弄得古古怪怪的我又不禁好笑。眼前的女子远不如当年韵长老的绝世风华，亦没有她的凌厉。我不由庆幸，也许这一次，涵真的可以很幸福。我微微笑笑，开口：“秦清。”看着对面那个清秀女子惊诧的眼神，我无奈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叫秦清。”“你…你会说话？”当然会，我翻翻白眼，忽地想到，到这个世界来后好像是没有开过口啊，怪不得连一个小丫头也会欺负我，原来是以为是个哑巴啊。
　　我失笑，拍拍涵的脑袋（赚到了，以前可都只有涵拍我的脑袋啊），挂在我身上完全是树袋熊的小身子眨眨大眼睛，狡黠的一笑，对着尚处在呆滞状态的少妇挤挤眼睛：“娘亲，姐姐好像还是比较喜欢我啊，干脆和我住在一起啦。”说着，拉起我就跑。“不行，你明明输给我了，我们说好的啊，今天小清儿是我的。”绯色脸颊的少妇终于回过神，对着我们飞奔的方向大吼。“抓不到，抓不到。提醒娘亲哦，院里所有的蜡烛都在昨天用完啦。清，走啦。”小清儿？我皱了皱鼻，奇怪的叫法。感觉掌中的小手拽的那么紧，甚至都透出了薄汗，忽然一阵感动，感谢上苍，让我的涵又来到我的身边，让我可以再一次看见我的涵，美丽而骄傲，生机勃勃。那么，可不可以永远都这样，永远守护我的涵，只要守护，就可以了。
　　“姐姐，快跟上啊。”看着我的小涵红扑扑的小脸，我定了定神，也跟随她大步跑了起来。呵呵，走神得都忘了，涵可是拉着我在‘逃跑’啊。
　　有在场的仆佣多年后写下如是回忆：那两个年少的孩子交握的掌心仿佛倂发出七彩的光芒，浓烈而绚烂。但对于清那时的眼神却是众说纷错，有些说是希冀，绝望时唯一期盼的希冀；也有人说是眷恋，浓烈的仿佛生命唯一意义的眷恋。而我只知道，那个火一般的孩子，即使阳光都只会是点缀，而她，将是我一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