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初继武

8、距离

　　其实有镜头在的情况下，大家是有分寸的，尤其是易烊千玺，绝对会坐在三丈开外。
　　因为他发现一个秘密。
　　走机场的时候，在广场表演的时候，有人会喊“竹马”、“凯源”，那是什么意思，起初他不知道。
　　工作人员会拍很多他们的生活视频，放到弹幕视频网站给粉丝看，刚加入组合的时候，因为要留在北京上学，大部分时间易烊千玺没法参与拍摄，只偶尔会接到他们从几千公里之外的城市打来的长途电话，通过电话和TFBOYS的粉丝打个招呼。
　　他不想在和小伙伴见面的时候显得一无所知，于是就让妈妈找到那些视频给他看，那些在屏幕前方飞过的字，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只是弹幕实在太厚，常常会盖住画面，没有办法，他只好先关弹幕看一遍，再开弹幕看一遍。
　　视频里有很多小孩，都是公司的练习生，弹幕会出现不同人的名字，他们在上面讨论刚刚哪个小孩子出了糗，一起“哈哈哈哈哈哈哈”，或者谈论谁长得比较帅气、可爱，哪个小孩在偷偷做什么。
　　易烊千玺发现每当王俊凯和王源凑在一起说话或者打闹的时候，弹幕就会骤增。
　　“好有爱啊”
　　“公然虐狗”
　　“要亲上去了吗”
　　“凯爷的小手蠢蠢欲动”
　　“源源在凯爷不在的时候就是总攻”
　　易烊千玺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太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也觉得有意思，只管对着屏幕呵呵傻笑。
　　直到有一次他在弹幕里有人@千总。
　　易烊千玺：？
　　叫我？
　　屏幕上是刘志宏鼻青脸肿的模样走过去，弹幕突然跳出他的名字，不对，更准确的说是他的外号。但他知道就是指的自己。
　　“千总你媳妇儿被打了”
　　“@千总快来给你媳妇报仇”
　　“@千总”
　　“千总”
　　易烊千玺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脸上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屏幕里画面还在继续，刚才的桥段已经过去，大家又在谈论别的东西了，但他却没有心思再看下去，沉默地退出界面，合上手机放在胸口。
　　易烊千玺在床上打了个滚，捞起枕边的小黄鸭，对着它道：“他们在说什么嘛，什么……”
　　媳妇。
　　后两个字易烊千玺没好意思说出口。
　　结合当时的情境的话，他们说的应该就是刘志宏，可是刘志宏不是男的吗？为什么要那样叫他？
　　难道他们把刘志宏当成女孩子？！
　　易烊千玺捏着小黄鸭的手一顿，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稚嫩的脸上写满不敢置信，随之心里感到一阵不舒服。
　　他连忙摇摇头甩掉这个奇怪的想法。
　　他戳戳小黄鸭软绵绵的肚子，自言自语：“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小黄鸭笑眯眯地看着他，扁平的嘴巴紧闭着。
　　“你也不知道？是啊，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笨鸭子。”
　　易烊千玺戳来戳去，小黄鸭就保持着笑眼弯弯的样子滚啊滚，他戳了一会儿，觉得心里不那么别扭了，才放开它，又揉揉它的肚子，典型的打一棍子再给个蜜枣。
　　好在小鸭子从不生气。
　　易烊千玺也不生气了，他放弃思考这个对他的年纪来说有些费解的问题。
　　他觉得那些人和他们说的话一样奇怪，他们口中都是他从来没听过的词，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神秘、隐晦，像某种特定的交接暗号。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暗语在小千玺的心底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千玺，你站那么远干嘛？”
　　王俊凯扭过头来看他，虽然没说话，但从他飞快皱了一下的眉头里，易烊千玺知道他肯定想说这个。
　　主持人还在讲话，王俊凯的眼神没有多做停留，转了回去，易烊千玺权当做无事发生，依旧离得远远的。

　　节目的最后一个环节是接歌词，那场录制大概是王俊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冷场，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感觉，毕竟观众和主持人的反应自始自终都很热烈，此起彼伏的哄闹声在耳边响起，他站在台上突然有些烦躁。
　　组合的站位是分开的，中间穿插着其他嘉宾，成年人的体型阻挡了视线，因此无法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另外两个人的情绪。
　　嘉宾和底下粉丝的喧哗还在继续：“要听现场唱～”
　　“凯源合唱～”
　　“王俊凯～王源～”
　　三个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王源傻乎乎的还好，又是当事人之一，应该感觉不出什么。他更担心的是千玺，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虽然这一年相处下来认清他私底下其实是个比谁都能闹的猴子，但整日见他不是嘻嘻哈哈就是面无表情，对一些事情只字不提，可知不好的情绪他还是更是喜欢藏在心里。
　　这样一想，王俊凯更不敢抬眼去看他，生怕露出什么端倪，若他正在低落，岂不正好被注意到。
　　但他这回却想错了，易烊千玺非但没有低落，反而撑着扶台狡黠地左右张望看热闹看得起劲，显然是沉浸在游戏中，没察觉到那点细腻的尴尬。
　　这是最后一个环节，录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抛在脑后，游戏结束今天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可王俊凯不舒服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录制结束都没有变好，这使得他从台上下来脸就臭臭的，没有往日那样吵闹。
　　助理最先发现了他的不对，但是他的工作没有帮助青少年解决成长中突如其来的烦恼这一项，他想了想自己的学生生涯，通常遇到考试考砸了或者喜欢的女孩子和别的男孩成了一对这种烦心事，打一顿 ，噢不，吃一顿就好了吧。
　　虽然不知道小队长在因为什么事而闷闷不乐，不过在他看来都是小孩子的烦恼，没有什么事是大吃一顿解决不了的。
　　这么想着，他就和三个小朋友提议。
　　王源和易烊千玺自然双手赞成，王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挽上助理的粗壮胳膊，眼冒小星星地看着他：“胖虎，咱去哪儿吃？店里还是外卖？”
　　何其龙却看向王俊凯：“小凯，你说呢？”
　　王俊凯兴致缺缺的样子，抬头看了眼易烊千玺，又低下头，摆摆手：“你们定吧。”
　　“累。”易烊千玺只说了一个字。
　　“那胖虎你给我们定外卖吧！”王源点点头，拿定主意。
　　“行，吃外卖，点餐吧大爷。”
　　何其龙平时和他们厮混惯了，大爷这种没大没小的词也张口就来，易烊千玺在心里鄙夷他一番，接过王源递过来的手机，选了几个他们爱吃的菜。
　　正要回头问王俊凯，他已经跟上来，胳膊自然地搭上自己肩膀。
　　“……吃什么？”
　　王俊凯刚要开口说的话被他堵回去，只好先低头看手机：“山笋烧肉点了吗，有甜品吗？”说着往下划了划，“要份布丁，红豆布丁烤奶吧。”
　　“四份。”易烊千玺在旁边道。
　　“嗯。”王俊凯点点头，把手机还给王源。
　　王源接过去，和助理走在前面，王俊凯勾着易烊千玺的脖子落在后边。
　　“怎么了？”易烊千玺小声问，他也发现了王俊凯心情的低落，难道是因为马上要开学？
　　王俊凯没想到易烊千玺这么快看出自己的不对劲，而且率先开口，准备好的开场白又一次偃旗息鼓，他悻悻地用另一只手搓搓鼻子：“没什么。”
　　怎么听都是“有什么”的样子。
　　易烊千玺扭头仰起脸看他，王俊凯眼睛大脸盘小，睫毛又密又长，面部轮廓柔和，漂亮的像个女孩子，但性格却和长相恰好相反，有一点江湖气，说起话来豪气干云。他对另外两人总是不自觉的呈现保护的姿态，不仅是因为年长几个月的缘故，更主要的是因为他进公司的时间比其他人都早，经历的更多，再加上性格中天生的一部分领袖感，如今作为小队长，他下意识地有了一份照顾两位队员的责任感。
　　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性格上的直来直往，在另一方面体现出来的是他有时候想事情容易钻牛角尖。
　　易烊千玺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在他和王源都没注意的时候，威胁到了小队长的责任感。
　　他扫视了一眼不会伪装的少年，淡淡地把视线移开，仿佛相信了他的话。主动关心别人不是易烊千玺的擅长，但他不介意等待，等对方主动把事情说出来，恰好这正是王俊凯擅长的。
　　果然，没一会便听到王俊凯试探性地开口，仔细听语气里还带有一丝扭捏。他先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千玺，你觉得今晚录的节目好玩吗？”
　　和节目有关系？千玺暗暗揣测，表面清清冷冷地点头：“挺有意思的，人多，镜头少，轻松。”
　　他说的是真实感受，王俊凯却听着有点不是滋味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们……唱《雪花》的时候……你有没有……”
　　“嗯？”易烊千玺停下脚步，看他。
　　王俊凯对上他的目光，抿抿唇，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有没有觉得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易烊千玺有点蒙。
　　王俊凯一时没有说话，似乎在想怎么措辞，易烊千玺定定地看着他，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一瞬间福至心灵。
　　他好像知道威胁到小队长那存在感极强的责任感的东西是什么了。
　　王俊凯还是一副眉头纠结的样子，却让易烊千玺心头漫上一股暖流。
　　他忽然笑了，语气轻快道：“是粉丝让你们两个唱，你怕我心里有芥蒂？”
　　王俊凯眼中微光一闪，不用再纠结怎么开口让他松了一口气：“你也感觉到了？那你……心里怎么想的？”
　　易烊千玺想说我没感觉到。但显然这不是症结所在，他观察着王俊凯的表情，想了想，反问他：“你是那样的吗？”
　　“哪样的？”王俊凯看他。
　　“排斥空降兵，觉得我靠关系进来，不应该加入组合，拖了你们的后腿。只喜欢王源，对我冷淡，我是丑陋的、多余的……”易烊千玺倒吸一口气，顿了顿，继续道：“令人厌烦的，所有人无时无刻不在盼望我的退出。你们常常在一起打闹，而我是被厌弃的那一个，如果被镜头拍到和我多说一句话，也只是逢场作戏……”
　　“不是！”王俊凯大声地打断他，牙齿咬合在一起，怒火中烧，烦躁地按住易烊千玺的肩膀，手下用力收紧：“我没有！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
　　虽然是当场笑话说出来的，可是说着说着，易烊千玺自己也不免皱紧眉头，王俊凯的这声大吼倒让他清醒过来。
　　他看着眼睛赤红的少年，知道他为那些明明和自己无关的话感到自责和难受，心一下子就软的一塌糊涂。
　　易烊千玺想，这就足够了，再怎么装的不在乎，心里被压抑的还是会感觉到害怕和委屈，冒出“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这种想法，这种突然涌现的自卑感简直要折断他的面具。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怕了，所有的好的都是真实的，他听到了。
　　“没有人讨厌你，千玺，王源没有，老师没有，四叶草没有，我更没有。你是靠自己的本事进来的，你的舞蹈跳的那么好，当初选第三人的时候，看完履历和比赛视频公司毫不犹疑地选了你，你比别人强千倍百倍，我没有见过比你跳的更好的人。但你不止舞蹈，还会很多很多才艺，学习好，很乖又懂事，每周从北京来到重庆集训，从来不抱怨，千玺，你的努力你的实力是刻在每一个航班日程上的印记，没有人能抹去，你是自己赢得的机会，你比所有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