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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舞雩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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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海宫依山傍水而建,依着连绵起伏的山势,偌大一座宫殿竟建一峰的峰顶,北依群山,三面环海,云山雾岚,烟滔茫茫,宛如九天玄宫。春末夏初,桑海宫琼花齐齐盛开,如同在桑海宫上覆盖了大片大片极好极白的云,纷纷扬扬的花瓣沿着绝壁飘洒下来,从山下望上去,如一场好雪。年年此时,桑海宫主都大开宫门,邀请全州百姓来赏花,花满酒满人满,成一时盛会。
除去被封了武功,苏木白倒颇为自由,闲来可在桑海宫里四处走走,也许是高雪归招呼过,每每宫人见了她,也都恭恭敬敬低头问声苏姑娘好。
在苏木白的认知里,高处不胜寒,身居高位的人通常是没有朋友的,比如阮誉,比如南宫往。但高雪归竟颇有几个好友。
苏木白见过他们在舞雩台上喝酒,那是一整块青石搭的平台,从桑海宫的后山横着悬空出去,直直插进山中雾霭里去。高雪归有时也会邀请她,苏木白婉言谢绝了几次,后来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也去了一次。
那次高雪归不过邀请数人,都是久年的朋友。座中一个风流倜傥、叫刘寒烟的,听说还是当年蜀中刘皇叔的后裔。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所谓百年盛衰,不过风流一梦。据传当年皇叔的一脉后人,在蜀中建立“桃林春风刘家”时,可谓盛矣,如今不过百年后,江湖中竟已无人再提及。
自斟自饮了几杯,苏木白独自走到高台边,天风浩荡,琼州千山万壑尽收眼底,而桑海宫不过是其中一点而已。如斯景致,仿佛连胸中块垒也一扫而空。高雪归身上带着微微的酒气,和桂花馥郁的香气,在苏木白身边站定,“有时候,你真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苏木白微微一笑,也不回答。
“我们这位高兄,但凡漂亮的女子,他多半都是似曾相识的。”刘寒烟一手擎着一只白玉杯,一手搭在高雪归肩头,大笑着揶揄道。
众人也一起笑起来。
高雪归倒是不恼,对着众人朗声笑道,“寒烟公子倒是真痴心,只今年便来来回回上了祁连山十余次,却连那凤阕的面也没见到一次,就给赶出来。”他又指着刘寒烟道,“下回再被赶出来,可别来找我要酒要哭,回回都要撒酒疯闹得我整天不得安生。”
众人又笑起来。刘寒烟懊恼得直跺脚,还是座中一个名为金翠羽、约莫三十岁的曼妙女子拉了刘寒烟去,一边笑一边揶揄道,“我的寒烟公子,我那里有许多好酒好姑娘,下回再给赶出来,来找姐姐。我让最漂亮的姑娘给你唱小曲儿好不好?”
刘寒烟又跺脚,“你们这些人再不盼望我好,只咒我回回都被赶出来。”
这回连苏木白都忍不住笑了。
高雪归看她笑得开心,又解释道,“早些年寒烟见了梦蝶居凤阕的一张画像,便心心念念要娶她。我们都以为他不过说说而已,谁知这些年他竟没有变过心思。连我也不明白那女子有何好处,令他一往情深如此。”
想到凤阕,梦蝶居那个烟视媚行的女子,苏木白忽然想起,她到桑海宫已经有些时日了也不知道南宫往前往梦蝶居,南宫郁是否果真留下了什么重大的消息?他是否又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她想,南宫往这样看重江湖名声的人,应该不会对她的处境置若罔闻。只是,她自有脱困的法子,倒并不希望南宫往出手救她。南宫庄主与苏木白情深义重的故事,她实在不愿意再添上一笔。
看她突然有些凝重的脸色,高雪归只认为她可能不太愿意谈起凤阕,近日他也在江湖上听到了许多风言风语,大抵是说近来南宫往与梦蝶居往来过密,南宫往早已移情别恋,爱上了梦蝶居的凤老板。苏木白的庄主夫人之位,眼看着是岌岌可危了。
许多人都在责难凤阕蛊惑人心,为苏木白抱不平。这些只怕苏木白还不知道吧,高雪归也不去戳穿,也不愿多言,只转身去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刘寒烟觑见高雪归离开,便顺势走了过来,和苏木白并肩而立,忽然正色道,“我不过与高兄玩笑,苏姑娘不要介意。高兄他幼年时也遭遇了许多事情,父母姊妹皆在流离中失散。他说你像他认识的一个人,是像他幼妹,他没有冒犯的意思。”
高雪归那样贵公子一般慵懒超然的人,也遭遇过许多事情?苏木白看着刘寒烟忽然有些苍凉的神情,这个人的家族也从蜀中流离在千里之外,他才能如此体会到高雪归的心境吧。她清丽的脸上浮出旷达的神情,微笑道,“我自然不介意的。”